薄楠眉目微动:“我很有名?”
  “薄先生不请我先进去坐下?”张绯比了个手势,明明话不是很客气,但是却让人升不起什么厌烦感,反而有一种自己好像和他关系不错的感觉:“当然,我也不介意和薄先生在花园里聊上几句……嗯,说实话,要是薄先生不介意,我甚至想问您这房子您卖不卖?”
  “实在不能卖的话,租一间空房间给我也是可以的。”张绯看向薄楠,露出了一副真诚求购的表情。
  啧。
  薄楠无所谓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懒洋洋的笑容:“张先生客气了,请进。”
  张绯当然不是诚心要买他的房子了,虽然不知道张绯是哪里人,但明显不是苏市的,他这么说不过是想告诉薄楠这房子的风水局他看出来了,不是不懂行的人,又吹捧了一番他手段厉害。
  但不可否认的是薄楠确实有一番被人慧眼识珠的愉悦感。
  薄楠将人带到了客厅,摸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发到了人家的面前:“家里没准备什么,张先生还请不要介意……之前的事情也要谢张先生,雷击木我确实有急用。”
  “如果不是急用,也不会上论坛去找雷击木不是吗?”张绯开门见山的道:“实不相瞒,今日上门是有事相求。”
  薄楠也料到对方来的原因,并不觉得意外:“张先生请说。”
  张绯的桃花眼眨了眨:“是这样的,我在沪市花了半副身家买了栋大楼周边地皮用作公司的本部和工作人员的住宿区,目前还在建设中,当时看的时候风水不错,但是……”
  “工地上出了点问题?”薄楠打断道,他见张绯虽然正处壮年,气场却带着些许晦涩――严格来说,不是些许,是很多,可见张绯运道着实低迷,一个弄不好怕是要吃大亏。
  张绯一顿,随即便透露出一些苦涩:“……确实是,薄先生好眼力,我之前仗着也懂几分风水,就力排众议将那片地皮买了下来,一开始装修还是很顺利的,没想到今年六月初有个塔吊工从塔吊上摔下来后,工地上就变得奇怪了起来,几天后又有一名架子工从二十八楼摔了下去。”
  “现场我去看过了,如果说塔吊工摔死是安全防范不够充足,确实是我管理不善,可事情发生之后我就另外安排了人将工地所有的安全设施全部升级检查过了。架子工摔下去的时候身上系了三根安全绳,这个每天都有人检查,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一般来说两根安全绳就足够了,我要求他们加上了第三根,那个安全绳我亲自试过,一根就足够把我吊住了,可那天安全绳居然会直接绷断,从端口来看说是重力超标,可那个工人只有一百五十斤,三根安全绳的沉重在一吨往上。”
  “现在有人说工地上闹鬼,不敢开工,这一天天的拖下来……这一段时间也找过不少先生,可要么就是查不出所以然来,要不就干脆说工地风水根本没问题,这才去论坛里大海捞针。”
  薄楠想了想,问道:“大楼是什么样的,有实地的照片和图纸吗?”
  “有的。”张绯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个平板,调出了一组两百多张照片给薄楠看。
  他所购买的地皮是在沪市外环内,面积挺大,原本就带有一栋三十八层高的大楼,资料显示大楼修建时间不超过十年,看着结构很不错。
  而张绯的设计是将原本大楼的外表进行翻新处理,内部重新装修,而周围一片地区则是规划成花园洋房,一栋有八层,一共五栋,双梯四户,另有三栋约二十八层高的高层住宅,同样是双梯四户,还规划有商店、超市、健身步道、公园等。
  张绯指着那些住宅区道:“这些都是以后给员工们住的,因为工作职业比较特殊,很多时候都要求隐私性高一些,再加上沪市买房成本太高,所以我特意规划出来的。”
  按照他给出的俯视图来看,建筑一共九栋,而以办公楼为中心,呈众星捧月之势,外围大风水大差不离,可就这一句‘众星捧月’,星月互辉,相得益彰,就注定这一块风水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是张先生自己设计的?”薄楠翻了几页,虽然有些地方还有些薄弱,但总体来说是个不错的风水布局。
  “惭愧,是我。”张绯道:“不过我也找几位朋友帮我看过了,做了修改,毕竟是我半幅身家在里面,不敢就这样莽撞的开工。”
  薄楠笑道:“这福利还真不错,我都想去贵公司上班了。”
  这话一出,张绯就面露喜色,薄楠这是在肯定他设计的风水局有效啊!
  张绯立刻说:“薄先生愿意来,我求之不得――当然前提是这宅子能盖起来,我也实话说,如果这块地盘砸在手上,我怕是几年内都不好翻身了。”
  “也是。”薄楠打量着他的气场肯定的说:“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就去工地上看看吧。”
  张绯有些惊讶的说:“薄先生不先听听我的报价吗?”
  “你不说,难道就还能不给?”薄楠轻笑道,张绯也跟着笑了起来――这话说的在理,他要是敢让薄楠白做工,薄楠前手能盘活他,后脚就能让他祖坟冒黑烟。
  不是青烟,是黑烟,主全家暴毙的那种黑烟。
  “那我下午来接薄先生去沪市?走高铁要快一些。”张绯道。
  “好。”薄楠一口应了下来,张绯便欣然告辞了,临走之前还留下了一个礼盒,打开一看居然是一件玉i状的法器。
  薄楠把玩着那枚玉i,将它摆放在了书房的百宝阁上欣赏了一番,转而收拾起了东西。
  张绯以雷击木换薄楠难道真的是从一开始就看好薄楠吗?看好一个匿名论坛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人?那必然不是。
  如果张绯是一开始就看好薄楠,就不该让谷剑裔来找他带他去谷家,而是直接带他去沪市看楼盘了。
  张绯是在千金买马骨,这一块雷击木抛出去,不管薄楠最后表现如何,张绯都在那个藏龙卧虎之地扔出了一个消息――我有事,我能付出高价格,诚心想求一位大先生。
  薄楠只能算是他抛出去的鱼饵中意外钓上的一条大鱼。
  不过薄楠却也不介意,不管张绯初衷如何,他确实是收到了雷击木,谷家又阴差阳错地送了他两份大礼,张绯这件事,就算是他真的什么都不给,薄楠还是要去的。
  薄楠的指尖拂过百宝阁的边缘,感受着一件又一件法器的气场,最终除了朱砂串和阎罗印外什么都没有带。
  先看看情况再说,要到时候真要用到自己的法器,也不差这么几个小时来回的功夫。
  下午时分,薄楠和薄宜真还有柏焰归报备了一下自己要出一趟门,这才跟着张绯上了高铁前往沪市――他也不知道干嘛要报备,反正说一嘴准没错。
  薄宜真看了短信挑了挑眉,本来想给他打钱,后来一想自己副卡都在他手上了,打什么钱,要花自己划去,最后就给了一句‘路上小心’。
  柏焰归彼时正和小叔谈事,收到了短信就笑得一脸世界和平,柏洗云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大侄子只觉得牙疼:“不要笑得这么恶心。”
  柏焰归摊了摊手:“小叔叔,有对象的快乐你不懂。”
  柏洗云冷笑了一声,双手抱胸,冷冰冰的说:“苏市的事情已经查出来了,听说你最近和薄氏交好?不错,就这样下去,不要得罪了人家,我回燕京了,不用送我。”
  “哎?苏市没问题了?那个钱家的案子查出来了?”柏焰归说到一半突然话锋一转:“小叔你才来就要走?我都没请你吃饭。”
  柏洗云起身就走:“我来出差又不是来放假的。”
  “哎等等!小叔你别走啊!你先告诉我钱家是怎么回事啊?!”柏焰归好奇炸了。
  柏洗云理都不理他,头都没回一下:“机密。”
  柏焰归也不追,就一味的喊话:“那算了,小叔你记得回家看看爷爷啊!爷爷可想你了!”
  “知道了。”
  柏焰归又喊:“对了,爷爷让你今年过年之前把对象带回家――男女不限!爷爷说了你对象是个带把的没关系!他能接受!你老是把人家藏起来算怎么回事!人不能当渣男!”
  “……”柏洗云这次干脆没答话,听到男女不限的时候踉跄了一下,紧接着脚步跟飞一样的跑了,从背影看竟然有些狼狈。
  柏焰归心情舒畅地坐回了原位,看文件的时候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子,听曲调像是《猪八戒背媳妇》。
  一旁的助理:……???
  ***
  沪市和苏市虽然离得近,却是既然不同的两个步调。
  苏市虽然经济发展不错,却继承了自古流传下来的韵律,梧桐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被巴掌大的叶片隔去的阳光在地上投下了一大团一大团的阴影,行人三两成群,打着扇子说着闲话,缓慢而悠然。
  而沪市的生活节奏快得起飞,人人都踏着快速的步伐,连出门买菜的大爷大妈都好像在比谁走得快一样,连太阳都看着要比苏市来得炽热得多,摩登都市名副其实,到处都卷得不行。
  这还是薄楠重生后第一次来沪市,不得不说还有些新奇。
  灾后的沪市他见多了,看着眼前一片繁华盛景,很难想象日后是如何得破碎不堪。
  张绯与薄楠并排坐在车后座,自一旁拎出了一个偌大的木盒,这木盒看着约张绯半个身体大,用料显然很扎实,张绯道:“这是我多年私藏,我别的不好说,可是买这些的眼力还是有的,薄先生先看看,要是觉得一会儿哪个适用就先拿去用。”
  薄楠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张绯打开了第一排两个抽屉,顿时两股气场就涌了出来,薄楠仔细一看里面分别是一只鱼葫芦和一条玉锦鲤,都不太大,恰好一掌能握,但论起气场来说,两样都是主趋吉避灾,也是难得的精品了。
  想要,心动.jpg
  贫穷的薄楠眨了眨眼,突然觉得自己回家后也应该弄个好木料做上几只这样的百宝匣,别的不说,填满它们真的很有惊喜感,拿出来看的时候也很有排面,让人永远摸不准下一层还有什么好东西。
  他现在就很期待下面几层还有些什么好东西。
  “张先生眼光真不错。”薄楠颔首表示肯定。
  张绯闻言便笑了起来,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缝:“我小时候就喜欢这些,这么多年零花钱砸下去也收了不少。”
  张绯又打算拉开第二层,方开了一条缝,就被薄楠推了回去:“以后第二层不要和第一层一起打开――尽量少打开为妙,最好能出手掉,如果实在舍不得就不要再打开了。”
  张绯这只百宝匣里肯定有什么奥妙,不然有这第二层的东西在,就算不打开匣子,张绯想要平安活到现在还能家大业大,也只能说他运气得特别好才行。
  张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薄先生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意思。”薄楠轻描淡写得挪开了目光:“先放着吧,如果到时候能用上,我也不会和张先生客气。”
  “也好。”
  他们在经历了一场拖了他们一个小时的堵车后终于到了工地上。
  薄楠一下车就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气场,微微皱眉――这里并不像是风水不好的样子,反而风水很好。
  几个大楼都已经初见雏形,众星拱月之势已成,气场被风带了进来,在几座大楼之间盘旋不去,最终落到中央办公楼下,标准的藏风聚气,这么一看根本没问题。
  怪不得之前来的先生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张绯递来了一顶安全帽示意薄楠戴上,说实话薄楠并不想戴,毕竟真的有什么高空抛物也砸不伤他――但是一旁安全员自他把安全帽拎在手上后就呈现出一种随时想要提桶跑路的表情,薄楠手腕一转,到底还是戴在了自己头上。
  安全员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一旁的总工带他们上楼去看出事的地点,临时搭建的电梯足以搭在七八人上楼,薄楠看了一眼,就跟着上去了――自己点子不背,没到做电梯也会出事的份上。
  话说起来其实上次买完翡翠后他居然什么倒霉事都没有发生,可见这一世他的气运很足――当然也有可能是薄氏没倒,一直在做慈善的缘故。
  不过这一点薄楠还需要论证,他倒是不太想用全家的气运去抵自己的功过,回头好好查证一番再说。
  总工解释说:“第一个出事的地方在吊塔,那个吊塔不太好上,我们先到三十八层看了一看吧,那边距离吊塔最近。”
  吊塔可不像是大楼还有电梯,那百来米高的吊塔大半段得靠人力攀爬,吊塔工也是工地上收入最高的工种之一――没办法,太危险了,这一上一下就算是有安全措施,但危险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
  比如他们工地上那位吊塔工,经过查监控后得知出事的原因是因为他在将自己的安全锁扣系到下一截的钢梯上时,不知道怎么地突然没站稳,彼时毫无防范措施的他硬生生地摔了下去,连续好几次试图抓住一旁的攀爬梯试图自救都未能成功,最终身亡。
  薄楠也不乐意去爬什么吊塔,出事也不会因为是吊塔的缘故――这种吊塔都是可拆卸重复使用的,并非是一次性的玩意儿,在事故发生后吊塔已经被拆卸过一次查看问题了,真要有问题现在也大概率看不出来了。
  况且那么多人上来下去的调查,真是吊塔有问题也不会就死那一个,非要说的话还不如说就是那位吊塔工人失误导致的事故。
  电梯上了三十八楼,几人从嘎吱作响的电梯中走进了光秃秃的大楼中,周边的围墙都已经被拆卸了干净,用钢架和绳索作了一道简易护栏,一旁还堆着用塑料泡沫垒起来的高密度玻璃。
  那颜色是月色,也就是一种淡蓝色,较寻常大楼所用的玻璃墙要淡一些,也近一步肯定了薄楠的猜测。
  薄楠走到了护栏旁边,一步就跨了出去到了外面脚手架子上,安全员呼吸一滞,连忙拿着几根安全绳上前:“薄先生,薄先生你小心些!能不能先回来把安全带系上?”
  薄楠却三两步到了脚手架的最外围,动作之熟练让人怀疑他其实是个熟练工――其实也没错,被追杀的时候,工地这种人流大的地方薄楠也是藏过的。
  他一手握住了钢管固定住身形,另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吊塔,转而又干净利索地回到了三十八楼内,连张绯都有些心惊胆战的,生怕薄楠一个失手。
  薄楠道:“去二十八楼看看吧,吊塔没有什么问题。”
  安全员欲哭无泪,坚定的抱着几根安全绳,心想到了二十八楼他怎么都要给薄楠套上――要不然他还是提桶跑路吧,不,还是换行吧,这行真的不能干了。
  一行人又到了二十八层,一下电梯薄楠的眉梢便是一挑,也不用问人,就径自走到了出事的地方,这回安全员连忙跟了上去,也不问薄楠,迅速地就把安全绳往他身上系:“薄先生第一次来工地吧?我替您系一下安全带!安全为上生命第一!”
  薄楠好笑地任他系了,转而推了一把对方的肩膀,将他往内推了推,嘱咐道:“所有人不要靠近边缘,至少离开三米以上。”
  这一楼的气场不太对,尤其是边缘附近,带着一片凶戾地煞气,他自己是不怕什么,就怕其他人靠近被煞气影响,不知不觉的就成遇难者了。
  他轻巧地跃出栏杆,在脚手架上几个翻腾,就到了二十八楼和二十七楼之间,眯着眼睛感受了一下,随即又有些恍然大悟――这煞气应该是上一位遇难者留下的,煞气在脚手架上,并不在楼层上。
  他低头看向了脚下,层层叠叠的脚手架因着视觉的关系逐渐缩小,形成了递减的方形,有一种莫名的感觉驱使着薄楠……
  跳下去。
  跳下去吧。
  薄楠握住了自己的安全锁扣,啪嗒一声,锁扣开了,只见他纵身一跃――紧接着抓住了脚手架然后翻进了室内。
  啧,这么点不成气候的煞气还想要来诱惑他?
  天真可爱得不行。
  他道:“好了,下楼吧,我们到底层去看看。”
  这栋大楼的问题没有出在二十八楼,也不是什么三十八楼,而是出现在了根基部位。
  脚手架怎么可能下小上大呢?积年的架子工怎么会干出这种低级错误来?
  必然是有什么影响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