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井的视线反复地在桌上的粉末、地上的箱子还有薄楠之间游移,过了好半晌才道:“小薄,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薄楠没有急着作答,而是摸了根烟递给了老井,老井有些颤抖的接了过来,伸手去摸打火机,连续打了好几下都没能打着火,薄楠见状一笑,打了个响指,老井的烟头就冒出了一丝轻烟。
  着了。
  气场和气场摩擦之间生个火也不是什么难事,薄楠做的很轻描淡写,但落于老井的眼里就不一样了,他震惊得看着薄楠:“……!”
  下一句就是:“兄弟,你搞变戏法的?”
  “……也不是?”薄楠一顿,又道:“……可能也差不多?”
  “哦哦……”老井应了两声,又觉得不太对头,变戏法主要还是看手速,应用学理还是物理,这根凭空生火、空手碎大石有个屁的关系?要是说凭空生火还能说提前在手指上擦了什么摩擦起火的玩意儿,但空手碎大石就没法说了。
  退一万步来说,难道他那一箱子全是变戏法相关的玩意儿?!
  老井不是傻的,话都到这个份上了,那就说明薄楠这个职业不大好说,他也不追根究底,毕竟这世界上不止古玩这一个行当水深,再者不管薄楠是做什么的,他愿意告诉他这一箱子的东西的价值,就说明这个人非常值得结交了。
  那样的人老井可见的太多了,明明看中了A货,非要买B货,然后假意谈不拢价格就把A带上,要不就是说A如何如何不值钱,总之以各种方式将原本看好的东西以便宜的价格买走――不是说这人道德有问题,这也是古玩的一个基本玩法,端看买卖双方眼力如何,钱货两讫后买涨买亏也与人无尤。
  薄楠大可以如此。
  按照他的性格,但凡薄楠说这一箱子全是垃圾,又或者表现出有点兴趣的样子,他直接白送了对方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不是先是替他开了一块价值一亿的翡翠牌子,再告诉他这里面还全是好东西。
  骗他那倒也不至于,一个人能对着一个亿丝毫不动心的要么就是这个人根本不缺这一个亿,要么就是他道德水平极高,不是他的他便连个余光都不会瞟过去。
  不管如何,薄楠能开这个口,这个兄弟老井是交定了。
  老井道:“这样吧,这一箱子东西给我也是白瞎了,我应该也没有那种门路,这翡翠牌子我留下就已经很够本了,其余的你都拿走。”
  薄楠眉目一动,刚想说话,就听老井接着道:“别提什么钱不钱的了,一个亿在我手上呢!这些小钱你哥哥我现在看不上了!”
  薄楠气定神闲地说:“这也不小了,两三千万应该还是能卖的。”
  老井眼角一抽,猛地一拍桌子,另一脚把那口箱子的盖子给踹上了:“你再不点头我立刻后悔!”
  “好的那我就不客气了!”薄楠说话都不打磕绊的,麻溜的就给答应下来了。
  老井脸色这才好了些,举起茶壶又给薄楠冲了一泡茶:“喝茶喝茶,说起来小薄你来古玩城是不是想找什么东西,你老哥我好歹在这里待了十几年,别的不好说,但古玩上门路还是有的。”
  薄楠也不瞒他:“我想找一杆子烟斗,料子是紫金的,通体云纹,老哥要是看见了就帮我留意一下,价格应该不会高。”
  老井顿了一顿,突地起身把底下那箱子掀开了,从底下掏了掏,掏出了一杆满是铜锈的烟斗来,透过红绣的面儿上还能看见原本的云纹,他递给了薄楠:“……是这个吗?”
  薄楠:“……”
  是,就是。
  人和人之间果然还是有差距的,老井可能生在罗马,而他原本以为自己也是一个欧洲人,现在一对比之下,他可能还听从着酋长的吩咐举着木棍在非洲的大草原上狂奔打猎。
  可能是薄楠的脸色太过奇怪了,老井问道:“是了?”
  “嗯。”薄楠应了一声,老井将烟斗放在了薄楠面前:“巧了,这东西就合该是你的,我也不说别的,能不能给我指点指点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奥妙,能让你找的东西我可不信是什么普通的货色。”
  薄楠目光近乎温柔的落在了横在面前的烟斗上,指尖一寸一寸地拂过它的杆身,许久未见它了,倒也算是久别重逢,他近乎叹息地说:“……好。”
  微风拂动了他的发丝,老井敏感地察觉到了室内起了一阵清风。
  有别于空调电扇,那一股风柔和清淡,缠绕不去。
  又有一股潮湿的气息弥漫而来,就如同雨前的空气,却不让人觉得压抑。
  薄楠催动着气场,并指如刀,烟杆上的铁锈就如同被什么东西擦去了一样,露出了下方浓郁深沉的紫,再其后便是一寸又一寸的紫玉雕琢的云纹攀附于上。
  烟波浩渺下,便是山川丘壑,重峦叠嶂,山下又湖,碧波荡漾,扁舟一叶,却不见钓鱼翁。
  明明只是一幅小小的山水画卷,却硬是叫人看见了千里江山。
  宝光已现,氤氲如烟。
  薄楠露出几分笑意来,铁锈一去,卷云烟的气场便如水般泄露,桌上已经凝聚出了薄薄的一层水汽,转瞬成滴,他与卷云烟相伴十数年,如臂使指,几乎是没有花费什么功夫便将它的气场收束而起。
  剔去那些他不想要的,留下他所需要的。
  他手指一束,拾起了卷云烟,双唇微启,含住了精雕细琢的烟嘴,明明没有烟丝,也没有火,却有白雾自他口中溢出,他抬头看向了老井,启唇便是一股浓郁的云烟扑面而去。
  老井一愣,那烟雾并没有什么气味儿,拂面而来时也并不叫人烟雾,重重白雾笼罩了他的,只觉如只身入云烟,万千风物拂身而过,妙不可言。
  云烟下,看千岩竞秀,万壑争流。①
  待烟雾散尽,老井惊异地看向了薄楠:“这是……”
  薄楠爱惜地抚着烟斗,抬头一笑,道不尽的疏狂写意:“卷云烟。”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没啥用就是了,就是抽烟挺方便的。”
  薄楠说了句大实话,刚刚开了个光,想要它正经管用,还得再养养。
  老井:“……?”
  我听你瞎扯?
  “来来兄弟让我试试!”老井有些眼热。
  薄楠却抱紧了自己的小烟斗:“那不行,当兄弟两肋插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是应该的,但是老婆不能共享!”
  老井一摊手:“那你今天可走不出这道门!”
  薄楠眉眼微动:“井哥,我看你最近不太顺的样子,怎么样,要不要我替你做个风水?”
  老井:“你不是说你和变戏法差不多的职业吗?!”
  薄楠摆了摆手:“那是差不多,变戏法的可能还没有我变得溜!”
  老井这个人,人好,讲义气,却气场晦涩,显而易见最近人不太顺,可现在他的气场中正平和,还带着一抹紫气,便是遇见了贵人。
  联想到卷云烟最后是在地摊上买到的,可见最后这家店应该是没有保住,否则那些东西是怎么都不回流落出去的――老井能看得出来那些东西不值钱,那难道小摊贩就看不出来?
  想要拿钱救急,大可以拿店里其他真正的好货去卖,拿一箱子加起来在别人眼里可能一千块钱都不乐意收的东西去卖,只能说是卖无可卖了。
  又或者说,他已经做不了主了。
  如果没有他,老井今天就是先进医院后进局子的结局了。但既然遇见了他,不说飞黄腾达,顺风顺水那就是应有之义了。
  ***
  翌日里,薄楠一直等到了下午两点,他已经买好了晚上返程的火车票,其实他对张绯并不抱什么指望,想要在一天之内打通关系炸楼、说服董事会其实是很难的一件事。
  并不是说干就干那么轻而易举。
  没想到到了三点许,张绯的电话来了。
  “薄先生,我来接您?”张绯语气很坚定。
  薄楠反而有些惊讶:“决定了?不容易吧?”
  “决定了。”张绯快速地说:“市政那边倒是没什么,早就做过提案和监测,炸楼没有问题,但是股东那边……也还要多谢薄先生。”
  “……嗯?”薄楠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张绯那边却将这句疑问听成了肯定:“我现在就来接您。”
  说罢那边就挂了电话,薄楠想了想就拨给了薄宜真:“喂,哥?”
  薄宜真道:“你知道了。”
  薄楠有些好奇的说:“怎么回事?”
  “你和张绯联络不就是为了想弄个娱乐公司么?”薄宜真解开了手腕上的宝石袖扣,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眉宇间的好气色却是骗不了人的:“刚好今年有点余钱,我替你收购了点,不过张绯有些手腕不错,我们只拿到了30%,不过也很够了。”
  薄楠:“……我什么时候说要弄娱乐公司了?”
  薄宜真挑眉道:“你这样跑到沪市,费尽心思又说人家风水不好又说地底藏尸,难道不是故意在挑动他们股东会?”
  “……”薄楠动了动嘴唇,有点无言以对:“不是,他们那个楼下真的藏了尸。”
  薄宜真和薄楠面面相觑,在经过几秒钟的沉默后,薄宜真率先开口:“东西已经买了,薄楠,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给家里挣点钱了。”
  薄楠:“……?!你不是说你养我?”
  “当哥哥的不养啃老的弟弟。”薄宜真说完就挂了电话。
  薄楠:操。
  薄宜真的意思是:反正都已经买了,不管薄楠怎么操作,反正钱是要挣的,让他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