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楠睁开了眼睛,他好像在下落。
  面前是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没有,仿佛一切都被乳白的雾气所吞噬了。他下意识的用气场将自己垫了一垫,下一秒,软软的气场将他包裹了起来,隔绝了来自重力的伤害。
  什么情况?
  薄楠清晰的记得自己应该是被岩浆给熔了。
  “卧槽!老薄――!老薄你还好吗?!”
  有人在叫他。
  谁在叫他?这个声音很陌生,却又很熟悉,仿佛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随即一道光柱冲破了迷雾,不停的摇晃着,最后笼罩到了他的身上,声音清晰的传了下来:“应该没事,才两米多高。”
  薄楠手指动了动,有一样东西被他握在了手中,他举起手来看,那是一块浅青色的玉石,握在手中触手生温……是阳鱼?
  怎么回事?
  这东西不早应该毁了吗?
  他亲手将阴阳两鱼毁在了仇人的面前,让他们知道为了这两样东西做的一切有多么的愚蠢,然后让他们死在了无尽的懊悔中。
  很快就有人自迷雾中出了来,他腰上挂着一条安全锁,长长的绳索自他腰间一直通往迷雾中,对方顶着一头扎眼的紫毛,看见薄楠好端端的坐在原地发愣,没忍住骂了一句:“老薄,你怎么不出声?!还以为你摔出事情来了!”
  “没事。”薄楠打量着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版的同伴:“李洲?”
  “怎么了?伤到哪里没有?”李洲跑上前,有些不敢拉他起来,他见薄楠不出声,不由小声问了一句:“……你摔傻了?”
  “……没有。”薄楠意味不明的垂下了眼帘,任由他将他拽了起来,他的腰间也被系上了安全绳,在李洲的指挥下他们被缓慢地拉了上去。
  “没有就好,你可真是把我吓得够呛,你说说看万一你把腿摔断了,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怎么整?”
  其实是摔断了的,上一世他摔下来就是摔断了腿,亏得他这次下意识的用气场做了个缓冲,才能毫发无伤。
  他们在耀眼的光柱中缓缓上升,薄楠不禁抬头看向了光线的来源,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一切说出来有些荒谬,但是他确实是……重生了。
  他回到了他二十岁的那一天,一切发生之前。
  在那十几年中,他脑中无数次的幻想着他如果能回到二十岁这一年,他会如何应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如何去拯救他的家人,如何去处理那几个人……只是没想到真的给了他一次再来的机会。
  对了,他应该回家,再不回家,就来不及了。
  ***
  对于一帮子有钱有闲追求刺激的富二代来说,似乎没有什么是他们干不出来的。
  比如说去各色网红恐怖诡秘的地点打卡――那些地方被传得神乎其神,曾经神秘失踪过多少人又死过多少人,再配备一两个听着就老恐怖的乡野闲谈,怎么听都让人慌得一批。
  在给各个网红地点都贡献过地方GDP后,一行人也差不多认识到无论这个地方在网上传得有多恐怖、多骇人听闻,都是万恶的广告营销术罢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最后一站倒是让他们捞到了一个真的,不管有鬼没鬼,反正他们现在就是走不出去了。
  一行人已经被困在这里一天一夜了,今天是第二天。
  “老薄,你真没摔伤?可千万别忍啊!”李洲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担心的说:“那好歹也有三米多高,咱这么细皮嫩肉的受点伤不丢人!”
  “我真没事。”薄楠眉目平和,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却让人一见他就觉得他心情很不错。
  李洲狐疑的看了他两眼。
  薄楠天生就是一副笑脸人,眉眼锋锐,线条优美,嘴角却天生有一个微妙的上扬,乍一看他是都是笑着的,再加上长得极好,总是让人忽略了他真实的表情。
  不过李洲好歹也是他的发小,还是能轻易分别出他的心情的。
  “大家都别泄气,土地庙应该离我们不远了,我们先到那边过夜,等明天雾散了我们再找出去的路。”最前面的向导大声喊了一句,一行人稀稀拉拉的应了,但好歹也算是鼓起了一点士气,坚持继续前行。
  李洲悄悄指了指出现在他们面前一棵迎客松,这松树长得很有特点,像一只翩然起舞的仙鹤,故而大家都记住了它――更何况树干上还有上一次留下的记号。
  “这是第三次路过了吧?”
  “既然向导这么说了,我们就信。”薄楠仔细看了看那棵松树,上前两步从底下捡了块小石头起来在松树上划下了第三道刻痕,他随手将石头塞进了兜里,转而又道:“要不然对不起我们出的钱不是?”
  “噫。”李洲不屑的发出了一个鼻音。
  正在此时,有一阵风乍然而起,将他们周围的迷雾吹散了一些,向导眼睛一亮,手中的手电立刻就照进了一条小路中:“找到路了!就是这儿!这条小路可以通往土地庙!”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一个拉着一个的沿着小路走了约有二十多分钟,终于看见了一座破旧的土地庙。
  一行人看着土地庙门楣上都斜过来的匾额,上头金字晦暗,透过残破的雕花门窗还能看见里面稀稀拉拉的彩色布条,一时竟然没人敢进去。
  李洲顿时抓住了薄楠的胳膊,吞了口口水:“那什么,我们真的要进去?按照一般恐怖片流程来说,我们是不是不进去会比较好?”
  薄楠眉峰微动,带出了点清凌凌的邪气:“没事儿,按照恐怖片流程我们进不进去反正都是要死的。”
  “老薄!你他妈能不能说点好的!”李洲还想说什么,却见薄楠已经提腿率先走了进去,向导被他超过去才回过了神,连忙道:“好了,大家快进去吧,生个火安全点。”
  大家这才跟着向破庙走去。
  这附近的湿度太大,枯枝烂叶都潮嗒嗒的,根本不能用于生火。向导扫了一眼周围,正想着要怎么办才好,却见薄楠上前一步利落的将挂在梁上的五彩经幡给扯了下来:“就用这个吧。”
  “你……”向导呼吸一滞:“咱们借住宝地,怎么好去扯主人家的东西!”
  “人都要死了,还在乎这个?”薄楠笑盈盈地道:“等我们出去了,我出钱给土地公修个金身,再把庙里重新修一下,招个庙祝,四时八节的供香,想必他老人家也不会在意这几条经幡给我们救个急。”
  李洲闻言举手:“算我一份好了!”
  剩下人也跟着举手:“只要能出去,算我两份都行!”
  “你们说得倒……”向导顿了顿,突然想起来这一队伍人都是富二代,修个庙几十万几百万的对他们来说也可能就一辆车的钱,人家压根不在乎这个。他泄一口气:“算了,总之不要再扯经幡了。这里时常有人来落脚,后院应该会准备一点东西,主殿里都是有历史价值的,你们最好不要动。”
  几人纷纷应了,向导稍微坐了一会儿,吃了一块巧克力缓了缓之后就说:“我去后院找找物资,你们坐在这儿别动,千万别出去乱跑。”
  薄楠也跟着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吧,两个人也好有点照应。”
  向导看了一眼薄楠,又看了看其他人,不得不承认薄楠确实是他们之间体力最好的那个人,他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带着他往后走,边再三强调道:“到了后院听我指挥,千万别乱跑知道吗。”
  “行行。”薄楠拍了拍向导的肩头:“走吧,山里面冷得要命。”
  向导顿了顿,没再说什么,带着薄楠就往后走去。
  此刻外面的雾气更浓了,两人放眼望去根本看不见后院的围墙在哪,向导带着薄楠贴着墙走,或许是周围太静了,他忍不住低声说:“你们别害怕,这座土地庙是有地理标记的,等到明天天亮了救援队就会来庙里找人。”
  薄楠没有吱声。
  向导又道:“这几天山里的雾真的奇怪,以前都是到了傍晚才会起雾,到早上出太阳就慢慢散掉了,这……薄楠?”
  向导一扭头,身后半个人都没有!哪里有薄楠的影子?!
  “薄楠?!”
  ***
  薄楠刻意离开了向导,他有些事情要做。
  向导说的没错,这雾起得古怪。
  万事有果就有因,雾气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打破了自然界的规律。
  薄楠似乎有人替他指向一般的走入了浓雾中,慢数十下,脚步便停。再一看,再往前一步便是一口小池塘,他俯身摸了摸碧绿得几乎妖异的池水,微微一笑,转而从口袋里摸出了方才捡的那枚石子将它扔了进去。
  刹那间有狂风起,迎着薄楠吹来,将他额间的发丝吹得向后扬去,露出了他锋锐的眉眼。
  那狂风似乎是阻止着石子入水一般,硬生生的将一块并不算小的石头向池外吹去,只听见啪得一声,那是石子落在了地面的声响。
  而池水却一动不动,如同此间未曾有风。
  薄楠见状,耐不住微微一笑,这里有些奥妙。
  上一世他二十岁那年和朋友来横山老林探险,但是他们并没有在第二天夜晚找到土地庙,而是在第四天的时候才找到了它,那时大家山穷水尽,还带着他这个伤员,饿得差点啃树皮。
  雾气并未如同向导所说在白天的时候散去,而是越来越浓,直到第五天深夜的时候,浓雾突然就散了,救援队在第六天才找到了他们。
  那时他还不懂这些。
  周围静静浮在空中的雾气突然如水波一般荡漾了起来。
  他举目四顾,神色平和,他眼中的世界在此刻已然变得不同了起来。
  以他为中心的气场不断地搅弄着周围的一切,它们杂乱无章的在他周围盘绕着,旋转着,最后归入他的气场中,化作波纹,如涟漪而开。
  在哪呢……
  他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丝气场。
  ‘它们’都在动,只有‘它’不动。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