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依旧阴沉着。
  远处山脉与阴云连成一片,吹来的风皆是带着湿漉之意。
  落意与南云衡皆换了孝衣,前往温府。
  二人方离开,就有人前去回话给乔氏,乔氏与范氏正在用饭,听了这话后,乔氏放下手中的粥完,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大夫人可去了?”
  丫鬟摇头,“夫人如今在老太太屋里呢。”
  范氏就着丫鬟捧着的盆净了手,徐徐起身,“澜儿与俏俏说是要出府逛逛,这会儿也不知准备的如何了,我正要去置办些东西,正好与她们一起。”
  乔氏面色僵了僵,“姐姐要置办何物交给府中下人……”
  范氏掩唇轻笑,“快别提你那些奴才了,都不是你的心腹,用着如何放心。”
  乔氏面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孙氏整顿下人,反倒是拿捏住了她,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行事与从前大为不同。”
  “莫不是你那些事被她发现了端倪吧。”范氏压低声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也该筹划着了。”
  乔氏眸色暗沉,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二人用过饭后,就去给老太太请安,今儿天阴,老太太夜里没睡好,今儿精神仍是不好。
  里间传来压低的咳嗽与低语声,乔氏款步入内,“老太太……”
  话音戛然而止,乔氏与坐在榻前的赵姨娘视线相对。
  赵姨娘起身行礼,姿态恭敬。
  随后仍是服侍着老太太用药,瞧着极为恭顺的模样。
  乔氏掩下眼底的恨意,上前几步道:“你倒是来的早……给我吧,我来喂老太太喝。”
  赵姨娘正欲递给她,却听老太太嘶哑的声音响起,“你有事就去忙吧,这儿有苓枝在。”
  乔氏应下,看了眼赵姨娘后转身离去。
  出了锦棠阁,乔氏便让人去打听昨日是谁陪着老太太的,怎么今儿老太太对她与从前不同了。
  她可不信赵姨娘有这样的本事。
  定然是大房。
  “你在意这些做什么。”范氏清了清嗓子,缓声开口,“老太太病着,自然是无暇顾及其他,你带着俏俏去老太太跟前哭诉一番,说不定就事半功倍了呢。”
  乔氏皱眉,“姐姐说的这个法子,我都用过的。”
  老太太除了在言语上偏袒些,再无其他,她实在是等不及了。
  眼下要顾及的事情太多,南俏俏的婚事,南汶的病,再者便是对付大房,夺回掌家大权。
  若是老太太不在了,她们连唯一的靠山都没有了。
  范氏悄悄指了指廊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你可以跟她联手。”
  乔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是王氏与南涟涟,“王如风……”
  人如其名,疯子一般。
  为了银子都做的出来,今儿肯与她联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去帮落意了。
  王氏是最不可靠的。
  “我的傻妹妹,她即是为了银子,利用她还不是易如反掌!”
  乔氏眸色幽深,看着王氏走远,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说句不中听的,汶儿如今都成这样了,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乔氏掩下眸中的无奈,是啊,三房沦落到如今这副地步,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
  温府。
  白幡高挂,丧音弥漫,府中满是压抑之意,让人难受至极。
  后院的柴房内,林楚沁晃动着柴房门,朝外喊叫,“让我去看看祖母吧,求你们了。”
  温老太太是真的疼她,林楚沁一直都知道,可到头来,老太太却是被她活活气死的。
  林楚沁双眸泛红,不断有泪落下,“就让我为祖母尽最后一点孝心吧。”
  温落佑不知何时出现在柴房门前的,他面无表情看着柴房内的人。
  “二哥哥,求你了。”
  “你别叫我哥哥,我嫌恶心。”温落佑沉声,“你害死了祖母,害惨了落落,我不会放过你的。”
  即便她嫁入四王府,他也不会放过她的!
  林楚沁害怕的浑身发抖,“不,我不嫁人了,求求你让我给祖母赔罪吧,我会改过自新的。”
  即便是再傻,此时也看清了一切,世上最疼她的两个人,都不会护着她了。
  她嫁去四王府,无疑是自寻死路。
  温落佑不顾她的喊叫求饶,转身离去,没忍住又去看了眼奄奄一息的林如席。
  随后在二门处遇见了前来吊唁的落意与南云衡。
  “小妹……”温落佑有些心虚,上前一步,手紧握成拳,他别过头去,忍住汹涌而出的泪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落意走上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二哥哥,没事的。”
  林如席虽坏,却到底是他的生母,他去看她,也是应当的。
  她不会怪他。
  那些恩怨若真正计较起来,只怕没完没了,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二哥哥,我们先过去了。”
  看着二人离开,温落佑眸中落下一滴泪来,昨天他偷偷滴血验亲,他多希望自己与林如席没有一点关系,可没有。
  他的的确确与林楚沁有血缘关系,可也是他亲手揭发她的恶行,导致如今这样的局面。
  温落佑无法面对落意,更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
  他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眸中满是痛哭之意。
  “佑儿,我不会原谅你的。”
  趴在地上,浑身没有一处好的林如席,眸中满是清晰的恨意,“你毁了我,毁了温府,毁了这个家!”
  温落佑步步后退,背抵着冰凉的墙面,指尖深深嵌入墙中,“不,不是这样的。”
  林如席无声的笑着,“我即便是死了,也不会放过温落意的,她是那个贱人的孩子,我对她已经够慈悲,够好了。”
  “佑儿,你说心疼她?可她在庄子上那么多年,你也仅仅只去看过一次,可就因为你偷偷出府,与她接触,她险些被婆子打死。”
  林如席狠狠瞪着温落佑,“现在你自以为是疼她,实则是弥补自己当年的过错,你与你父亲,你们都是一样的虚伪!”
  “不,不是的。”
  温落佑怒吼一声,转身离开,身后是林如席疯魔般的笑声,如同一把刀子,刺在他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