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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亥时一刻,由谢定引路,越青雨绕过客栈的长走廊,踏入满地霜雪的阶梯,步入另一处楼阁。
  谢定在她身边喋喋不休:“这小镇虽居于广川郡一道不起眼的角落中,倒是繁华十分,这客栈后头便是赛马场,今日正是一月一次的探马会,听闻这风俗还是自司州传来的。君侯听闻娘子于洛阳时颇善骑马之术,思及娘子一路舟车劳顿,一时便让掌柜留了个隔间,让您去瞧瞧。”
  越青雨愣住。
  她在洛阳的那几年确实常去御马,因她喜欢策马狂奔时的无拘无束,这事倒是少有人知,亦或是少有人在意。
  时下世家女郎尚武,门阀贵族的女子大多精通骑射,纵然是如越青雨这般在旁人眼中柔弱的女子,在马场上追逐驰骋亦算不得多奇怪。
  合璧附耳小声道:“娘子,这初安侯对您还算作体贴。”
  越青雨微微一哂,正是疲乏之际,将她叫来看那些人赛马算什么体贴,不若叫她睡一觉为好。
  两根立柱下皆站了人,见有人过来,便伸手拨开琉璃缀成的帘幔,映入眼帘的是昼夜不熄的灯火,和正于马上驰骋的女子男子们。
  打眼一瞧,上面一圈是环廊,檐角上吊着火红的灯笼,往下一层,是闪着微红灯光的排排店铺,里头充斥着鲜活又神秘的气息。
  越青雨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好似进入了另一个远离世俗的世界,里面有喧天的鼓乐声,此起彼伏的呼喊声,马场外围着的竟还有年幼的孩子们,他们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攀爬着、讨论着。
  她的脚步顿住了。
  “越娘子,这下头着实是过于喧闹,您随属下上去寻君侯罢。”谢定见她停下,以为她嫌此吵闹,拉高了声音道。
  越青雨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确是司州的风俗。
  越青雨记得,她的两位兄长常去赴马会,因她那时年纪太小,阿父阿母不允她去,她虽想去得紧,却不敢亦不愿惹阿母不快,在阿兄要偷偷带她去时,也摇头拒绝了,阿兄劝说引诱无果,转而带了堂姐去。
  当时的她藏在门后望着马车离去,心里却想,待她再大些,阿母定会带她去看马会,她还能一睹阿母马上风姿。
  小小的越青雨想着,她的阿母可是九州闻名的袁将军呢。
  可惜了。没过一月,她便被送往洛阳,一往十一年,也不曾再回过司州。
  越青雨面色无波,微微侧眸,又往那围了许多人的马场瞧了一眼,目光略过被人围在中间、高坐马上的少女,很快又移开。
  “钟娘子,你可挑好人了?”有人高声道。
  嘈杂的四周安静了一瞬,很快又开始吵闹起来。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这少女身上,仿若在期待着些什么。
  越青雨慢慢收回了视线。
  前侧的谢定却道:“这钟娘子据说是东阳钟氏的后代,她的兄长钟玉殊是并州首屈一指的名士,师从前朝谋士郭鼎,少年成
  名,曾建会留渠,平并州水患,正因为有这二人在,此地才能免受匪徒侵扰,此处的人很是崇慕那钟玉殊,连带着他的妹妹也颇受欢迎。”
  合璧听说过东阳钟氏。这氏族人丁不旺,祖上历出名士,常救助百姓,大宣永初年,族灭于流乱之中。
  只是,就算是名臣之后,又与土匪何关?
  她蹙眉提出异议:“土匪莫非还会因敬重他,就不来这小镇子上杀夺抢掠了吗?这样讲道理还叫土匪吗?”
  “非也,非也。”谢定失笑,“你瞧这里头的汉子们,哪一个不是膘肥体壮,那起子半路出家的土匪未必抵得过,何况东阳钟氏善制暗器,且有死士守在周围,土匪更加不敢靠近此处。”
  “这里还有死士吗?”合璧立刻睁大了眼睛,往四周瞧去。
  “谁知道呢?”谢定扯起嘴角笑了笑,“不过不可不妨。早在两月前,便有两拨胆子大的土匪夜里悄然闯进来,却被暗器所伤,皆死在了镇子里。”
  合璧吃了一惊,“怪哉!”
  谢定瞧她这副模样,眼睛滴溜溜的来回转,觉得好笑,又道,“这里的百姓说,是一群黑衣人杀的,那便是传闻中钟氏的死士。”
  合璧更觉惊疑,一抬眼发觉自己正走在那闪着微红灯光的排排店铺之中,仿佛瞧见有黑衣人站在里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正要回头拉上娘子的手时,身后却没了娘子的身影,须臾之间,合璧感到惊慌失措,仿佛一桶冰水从她头上浇了下来。
  “娘子......娘子?”她顾不上忧心什么死士,更顾不上问罪谢定,向后头一边跑一边喊,“娘子!”
  待她终于从那街道里出来,迈入人群中,此时人群中却爆发阵阵欢呼声,拥挤着往中间围。
  合璧六神无主,被人群凑着往阑干处走,掂着脚尖往四面看去,她从没有与越青雨分开过,此时更是惶惶不安。
  一晃眼,却在中间的马场中瞧见了越青雨。
  里头的人都不见了,只留了那红衣少女。
  她的身侧,是高坐在马上的越青雨。
  须臾之间,两个人拉紧了缰绳,在马场中驰骋起来。
  细碎的灰尘被风扬起,也带起两个女郎额间的细发,越青雨发髻上且别着步摇,随着马奔腾的动作,那步摇也晃来晃去。
  场上时而传来叫好声,女郎衣袂翻飞,合璧的视线锁在她家娘子身上,正跟着身边的人鼓掌,冷不丁听见身边的人说:
  “那青衣姑娘是哪家的?怎的从未见过?”
  有人接话道:“不像咱镇子上的人,想是从外头来的。”
  “这姑娘生的真好看,若是还没嫁人,我老婆子都想上门提亲了。”
  合璧听见这话,恨不能上去捋袖子吵两句。
  姑娘家的清白怎么能拿到外头去说!
  旁边的人笑了几声,嘲道:“就您家那不成器的儿子,莫说是这仙女儿一样的姑娘,便连镇子东头老王家那瞎了一只眼
  的女儿也看不上。”
  合璧深深点头,这世上没人配得上她家娘子!
  正当她竖着耳朵听这些人说话时,场中的两个人停了下来。
  有人大声道:“她赢了钟娘子!”
  越青雨从那匹红鬃马上下来,对着面前众人口中的钟娘子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
  她离开太久了,合璧要担心了。
  适才她被人拦住,说‘钟娘子’挑中了她,要跟她比试。
  她曾听过这种习俗,在马会上赢了的人可以任意挑场下的人比试,这人是不可拒绝的,两人无论最后谁赢了,皆算作场中的胜者,两人平分本场的‘赌资’。
  越青雨不愿招惹别的事端,索性同意了她的邀约。
  “姑娘!”后头的少女叫住了她,小跑几步跟了上来,站在了她面前。
  “你很厉害。”眉眼娇俏的少女扬了扬下巴,略压低了声音,“我叫钟玉皎,礼尚往来,你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
  越青雨踌躇了下,不知该不该告诉这少女她的名字,她的身边还跟了腿脚不便的谢满衣,应当为他的安危负责。
  于是越青雨垂下了浓黑的睫,低声道:“我姓越,家里人唤我滟滟。”
  “‘雁’?”钟玉皎眼眸一转,问道,“天上飞的大雁吗?家里人一定希望你自由自在。”
  自由自在?
  越青雨心中暗暗冷笑。
  “越姐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钟玉皎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吐了吐舌头,又道,“我哥哥虽然很厉害,我却不爱读书,你的名字很好听,可有什么出处吗?”
  越青雨并不知她这个小字的出处,随口胡诌道:“‘水碧色兮石金光,滟熠熠兮濙湟湟’的滟。”
  她瞧钟玉皎似乎还要说什么,接着道:“钟娘子,我的侍女此时应该在寻我,恕我失陪。”
  钟玉皎此时才高声道:“越姐姐,有缘再会!”
  看着越青雨步伐虽快,发髻上的步摇却丝毫不动的背影,钟玉皎扬了扬眉,懒散的笑了。
  ***
  合璧瞧见越青雨从里头出来,硬是挤过人群,费劲行到了她跟前。
  “娘子,都是合璧的错,才跟丢了娘子,也怪那谢定,讲那些有的没的,听了让人害怕,一时间丢了神儿。”
  外头的人瞧见越青雨出来,自觉地让了条路。
  合璧一把揽住了越青雨的肩,“娘子怎么去了那里头?叫我好一番担心!”
  越青雨隐隐觉得不大对劲,却说不出个名头来,只摇了摇头。
  “诶,说到谢定……”合璧一顿,仰头四处瞧了瞧,“他去……”
  正要说道他,他却从后头绕了过来,连声道不是,又是赔罪又是饶命的。
  “不怪你。”越青雨一叹,“也算当一回司州人。”
  她后面半句太轻,与不远处人群的嘈杂声一同散了去。
  ***
  空明月色入窗,
  略微泛白的光线安静洒入,白雪飞簌而下,俨然没有停下的趋势。
  青年安静坐着,房间里幽幽的烛光照着他清冷的身影,打在身后屏风处,更添一丝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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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晃过眼眸,她瞧见案几上摆放着一张棋盘,而另一侧的窗户处,恰巧可以将马场的情形尽收眼底。
  越青雨唇瓣轻抿,收回了目光。
  她暗暗猜测谢满衣方才或许就坐在这里,静静地瞧她挥鞭策马。
  越青雨行过一礼,不知作何反应,只道:“适才那位钟娘子邀我比试,众目睽睽之下相拒反倒不好,君侯勿怪。”
  他抬袖指着案几对面,淡淡道:“坐下说。”
  屏风前的人,腰背削直,身披窄袖白袍,原是于极简处占尽风流的削直模样,一双冷清的凤眼朝她这里看来,令得越青雨不敢回望,只不着痕迹地垂下眼皮。
  “越娘子可会下棋?”他这样问。
  越青雨愣愣点头,道:“会一些。”
  不是邀她来瞧马会的吗?
  谢满衣眉头一扬,似看穿了她的想法,道:“你来时,马会已快要结束了。倒是巧,你虽未看成,却参与其中,也算阴差阳错的好事。”
  眼前人长睫低垂,半隐着一双清冽杏眸,半晌才说了句:“君侯不会怪我露了面,会引来不必要的事端吗?”
  谢满衣漆黑的眸子静静审视着她,慢慢道:“为何要怪你?”
  越青雨犹豫再三,轻声道:“进梨谷镇前,君侯将一众兵士同我们分路而行,想必是为了不惹人注目。而我方才露面于马会上,又将我们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她还有一句没说出口。
  定州谢氏虽是百年大族,却因近年来的征战开罪了不少人,加之皇室忌惮,想趁乱杀谢满衣的人不在少数。
  何况,谢满衣的腿疾,令她最为担心。若惹了不必要的麻烦,她是好说,谢满衣怕是要处于危险的境地了。
  谢满衣垂下眼睛,思索了片刻道,“你在担心?”
  越青雨才抬眸看着他,“嗯”了一声。
  他掀起眼皮,凤眼落于室中微弱的灯光中,像覆着一层奇特的流光,有些漫不经心,“是吗?”
  女郎一双妙目盈盈盛着秋波,藏了几分微不可察地怯意。
  尽被他收入眼底。
  他来这里之前,倒也听说了一些他这位未婚妻子的事。
  除却和储君的那桩口头婚事外——
  似乎离家多年。
  谢满衣侧过脸,手搭在茶盅边缘滑了滑:“怕什么。”
  “我死了,你正好不必再往定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