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轻文小说 > 我夫君他是白切黑 > 第21章害羞
  光线幽微,越青雨隔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样叫,很奇怪……”
  他眼尾微挑,淡淡道,“奇怪么。”
  “……哪儿奇怪?”
  “……”哪儿都奇怪。
  “你可是我,”谢满衣盯着她的神情,似乎笑了一下,提起的嘴角不太正经,“明媒正娶的妻。”
  她轻抬眼睫,无声地转过脸,去看窗纸上贴的喜字。
  大红的帘幔轻轻拂动,时而将她视线遮住,分明是极喜庆的场景,而她心中却乍生几分不虞。
  ——“我的意思是,你我之间,既无情谊,也隔了诡计,想必与真正的夫妻相去甚远。”
  那日郎君冷淡的话语似近在耳畔。
  谢满衣神色轻淡,在一室晦红的灯光里半拥着她,分明在逗弄她,姿态犹如逗弄一只乖顺的狸奴。
  他一天一个说辞,凭什么要她全盘接受。
  他的话从来不真,越青雨最讨厌的便是受旁人的主导。
  她回过头,眉间轻微蹙了蹙,轻轻扯出他的袖口,“放手。”
  “君侯自重。”她眼尾湿红,压抑不住面上的冷色,将‘自重’二字咬的极重。
  谢满衣仿若未闻,看上去有几分漫不经心,好似并不在意她的反应。
  一声难以言明的轻笑忽然响在她耳畔。
  “自重,”他咬字,低眉,恶劣地揉过她的眉心、眼下,慢慢悠悠地道,“夫人好生记仇。”
  越青雨意态冷淡的看他一眼,倏地笑了一声,她学他的语气,轻声唤道——
  “晏之……”
  郎君平静的神色略有波动,拨弄她浓密睫羽的手顿住,趁这一息的恍神,越青雨倾身靠近,抵着他胸膛,唇贴近他的颈间,温热的气息喷薄在他凸起的喉结处。
  “夫君……”
  这两个字唤的悱恻缠绵,尾音如沾了水的云团,湿腻腻地不上不下。
  气息缠络间,谢满衣兴味寥寥的神色轻微变了变。
  纤细的后颈被人用力捏住,痛感自后而前传来,随即猛然往后仰,主动权瞬间又回到男人手中。
  他那双眼睛慢慢垂下去,冷淡看着她,唯有耳朵尖上片片红如滴血的痕迹,才能叫人瞧出他并不似表面那般平静。
  “怎么了,”越青雨的手摸上他的肩膀,立即觉出异常的滚烫,她的睫羽颤抖两下,神色里几分无辜的引.诱,“你不喜欢吗?”
  二人衣袍交叠,女郎单薄的寝衣长袖卷起,一截藕白小臂显露出来,他不是没见过,她病中也是这样衣衫不整。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瞟过一眼,迅速移开视线,低低道:“没怎么。”
  不是谢满衣先要她叫他表字的么,这会儿又别扭个什么劲儿。
  他叫她夫人的时候,她都没有露出这样一副好像要失去清白的样子。
  她经不得逗,而眼前这人似乎更经不得逗。
  越青雨深觉稀奇,他也会害羞吗?
  她细细睨过他滴血的耳尖,像从他风姿冰冷的外表,窥见他骨子里几分少年之气。
  越青雨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一派柔婉怯弱,眼眶含着几滴要掉不掉的泪珠,口中很轻地溢出二个字,“有点疼……”
  “我都没用什么劲儿。”他神色古怪,视线晃了晃,像在闪躲。
  他一张脸冷峻无澜,松开握着她后劲的手,替她整理凌乱的衣袖,隔空揽住她的腰。
  越青雨身子倏地腾空,下意识环住男人的脖子,瞧他把她的鞋脱掉,脚尖下意识地蜷缩,脸悄悄红了。
  谢满衣腾出一只手将床上的喜被掂至一边,又将她放在拔步床内侧,附身对上越青雨陷在枕头里的脸蛋,动了动纤薄的眼皮。
  他揉揉她绯红的脸,才笑了,“哦,你害羞。”
  “……”
  “我才没有。”她缓了缓,抬手抵住他凑近的脑袋。
  轻易被人钳制住手,她不满地撇嘴,执拗伸出另一只手,还没碰到他,又被他攥住,交握住她的手放在头顶,将软绵绵的枕头压出一团褶皱。
  这个姿势,气氛更诡异了。
  “谢满衣!”
  “你松开!”
  她好容易才将主动性握在自己手中,怎么又叫他再度占据了先机。
  越青雨睁大眼睛瞪着他。
  “我不松开又如何?”他轻轻哼笑,疏懒地欣赏她潮湿的眼尾,闲着的手恶劣地压过去。
  果真逼出一滴泪下来——
  他有点喜欢她要哭不哭的样子。
  “那我以后见到太子,”越青雨微不可察地扯一下唇,冷淡道,“就把你的秘密说出来。”
  “……?”
  “我什么秘密?”他静默片刻,颇诧异的问。
  “世人皆知你体虚,你这么多话,不就是为了掩饰你,”她目光下移,落在他的腿上,“那个么。”
  “……?”他这回是真沉默下来,漆黑的眸动也不动地看着她。
  她眸光流转,半点不觉得心虚,也一眨不眨地看他。
  “滟滟,”谢满衣在晦明的光线中再度俯身,只将喜被严严实实地盖在她的身上,仅露出黑白分明的眼。
  他跟着躺在她身边,寂静的夜里,极轻地叹了一声,“你还真是很有意思。”
  ---
  屋内的灯被悉数灭掉,唯留一支跳跃着火焰的喜烛亮在床边,随着飘扬的帘幔时而闪烁。
  新婚之夜,喜烛是要燃一夜的。
  正遂了她的意,越青雨不喜欢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会让她很焦虑不安。
  但是此时让她不安的,是身边无孔不入的兰香,时刻向她昭示着谢满衣的存在。
  一炷香后,越青雨还是没能睡着,她好像也没喝什么水,但是睡前不去净室的话,就是很难入睡。
  越青雨内心挣扎几番,终于轻轻侧过身,悄然瞥
  了下谢满衣的侧脸。
  他似乎已经睡着了——
  纤长的睫羽乖顺覆在眼下,遮住了那双深不见底的漆眸。
  越青雨不太放心,以手指轻触他的脸颊,戳了两下,他动也没动,应当睡熟了。
  越青雨松了口气,便小心翼翼掀开被子,动作极轻地从他身上跨过去。
  唯恐穿鞋走路声音太大,她取过素白的长袜穿上,往净室里走去。
  越往净室走,光线越暗,她点了一盏灯,提溜着照明,却怕惊醒谢满衣,灯光亦是极微弱的。
  依稀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的静夜里,陡然有细微的声响传来,她的步子不由加快,绕过屏风时,脚下碰到个软塌塌的东西,越青雨顿住了,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身子被人绕了个圈儿,紧接着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险些叫她扔掉手中的灯,她心跳到了嗓子眼里,恍惚回过神,便要推拒。
  头顶突然传来漫不经心地一句:“滟滟,别动,方才有只老鼠过去了。”
  “……?”
  他说什么?
  什么过去了?
  ……老鼠?
  越青雨惊愕失色,不大相信,但也不敢低头去看,慌张抬眼,“怎么可能有老鼠?”
  谢满衣慢悠悠地松开她,垂眸瞧她煞白的脸色,低声道,“你回忆一下,碰到的东西是不是很软?”
  她当真去想,脸色更白二分,确实好像碰到了毛茸茸的一个……她险些跳起来,下意识地靠近了谢满衣。
  “你不知道,这边的老鼠,一向耐得严寒,冬日里保不准要从哪里出来觅食。”他压住喉腔里溢出来的笑意,神情淡淡,语声极缓,在静谧的深夜里,极意味深长,“我方才想叫你来着,只你走的太快,没来得及……”
  谢满衣低头,瞥见个白色的毛团儿,两颗如黑曜石般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这是大嫂养的小猫儿,似乎叫雪球儿,一向不受拘束,又极为灵巧,哪里都钻的进去,指不定又从哪个缝儿偷蹿了进来。
  他淡淡的看过去一眼,将那狸奴踢到桌子底下,雪球儿认得他,也不乱叫,静静卧在桌子底下。
  “无碍,那只黢黑的老鼠虽有一条大尾巴……”
  越青雨身子一抖,脚尖绷紧立高,两条细瘦的胳膊已经圈在郎君肩头,颤颤巍巍地道:“怎么办……”
  谢满衣好笑的想,能怎么办,就算真踩到了还能把脚砍了么。
  “别怕,”他顺势拍拍她的背,淡声安慰,“在北地很正常。”
  这话不能算作安慰,越青雨喉头一哽,险些抽噎出声。
  她在洛阳时,哪里会碰到这样的场面。
  一想到一只黑色的老鼠甩着长尾巴从她脚边蹿过,而且还不知此时在不在屋里,她浑身都起战栗,惊怯不定的往他怀里又缩了缩。
  她蹙眉,眼中涌入几分懊悔。
  早知如此,她就是硬睡也不会起夜。
  谢满衣忍
  俊,索性单手将她抱在臂弯里,问道,“你不睡觉,下来作甚?”
  越青雨幽幽埋在他脖颈里,瓮声瓮气道,“……我去净室。”
  他低低‘哦’了一声,将她抱到净室外,刚要起身往回走,被人拽了拽衣角。
  他回过头,瞧见少女抬眼的怯弱模样,“万一里面有老鼠……”
  谢满衣向来不喜懦弱的人,这一时,倒暂且忘了自己的喜好,俯下身,道,“怎么,我跟你一起进去?”
  越青雨连忙摇头,“当然不行。”说罢,眼睫微动,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谢满衣催促道。
  “你去叫合璧来……”越青雨的声音越来越低,目光也垂了下来,颇为不好意思地稍稍侧脸。
  ---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已近子时了。
  屋内的灯再度亮了起来,桌子下的猫儿也悄无声息的被人从窗户抛出。
  待合璧掩上门,越青雨回头,便见青年披着一件纯白狐裘,坐在桌边慵倦的支着头。
  “君侯,”她走过去,小声道,“睡罢。”
  谢满衣抿了口茶,下颌微抬,她顺着看过去,透过窗扇瞥见绚烂的烟火划过天际。
  好像要到子时了。
  外面隐约有吵闹声,几不可察,应当离新房很远。
  谢满衣已经拿过她的斗篷,走了过来,兜头为她披在身上,又细细系好,最后将白色狐毛领的帽子扣在她头上,动作迅速却又不显得仓促。
  “走,”咫尺距离,谢满衣握住她的手,“本侯领你出去看看。”
  越青雨一愣,在他即将开门时,反应过来,挣脱开他的手。
  “怎么了又。”谢满衣垂眸看她,情绪辨不分明。
  “……穿鞋。”
  “…………”
  风雪肆虐,整个谢府银装素裹,偶有大红色的灯笼悬挂,添出几分喜色。
  涿郡不同于洛阳,除夕夜漫天的烟火,激荡在如洗的空中,与雪色交相辉映。
  他说,“登城楼不大来得及。”
  于是两人避开身边的随侍,穿过庭院,爬上假山,站在谢府最高的亭阁上,无言的看天边烟火。
  “好美!”她又开始没话找话,惊叹。
  身边的人没应声,慵懒而淡漠的抵在阑干上,露出的侧脸弧线锋利,微仰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倏而,更漏声传来,炮仗声阵阵,从不守岁的越青雨被这氛围感染,心头裹上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伸手拽他的衣袖。
  谢满衣慢悠悠的转头。
  身旁的女郎乌眸里熠着光,显得身后的烟火都黯然失色。
  她好像很开心。
  哦,她说过,她没有守岁的习惯。
  难道真是第一次么。
  越青雨莞尔一笑:“新岁安康。”
  谢满衣没什么表情的看她,眼里有风雪俱寂的静谧。半晌,才道,“回罢。”
  ---
  翌日清晨,谢府的正厅里坐了好些人,瞧着坐的端正,实则都拿眼睛往门口瞥。
  殷如雪捧着热茶,饮了一口,才佯装自然的倾身,凑在云挽沁耳边,纳罕问道,“欸,昨晚真没叫水么?”
  唯恐檀夫人听到,她的声音压的极低,云挽沁闻言轻轻摇头,轻声道,“似乎没有。”
  檀夫人缟素清斋有一年,不大管府中诸事,便将这阖府中馈的重担交给了长媳云挽沁,是以殷如雪要知晓这等琐事,只得问她。
  殷如雪叹了口气,眉心蹙起,十分不解:“怎么会?”
  那越女郎生得那般好容色,六郎也还不差,瞧着二人也像是有情意的,怎地就不成呢。
  “你别替六郎闲操心了,”云挽沁拿帕子挡着嘴,低低道,“终归六郎成婚,也算是了了一桩他兄长们的遗愿了。”
  说着,正厅的帘笼一掀,两道裹挟着风雪的身影便走了进来,一高一低,相携而行。
  众人的视线都掠过谢满衣,落在他身侧的新妇身上。
  只见新妇洗去浓妆,淡妆敷面,比之昨日更有几分柔婉端庄之姿,冰肌莹彻,眉淡如烟,发髻上簪着个碧玉步摇,却并不随着走动的步子而摇晃,士族贵女的风姿可见一斑。
  “孙携新妇叩见大母。”谢满衣拉过她的手,向谢老夫人行叩见之礼。
  老夫人连道二声“好”,叫仆妇扶了这二人起来。
  “我家六郎也是娶妻了,”老夫人瞧着新妇,态度愈发和蔼,冲她招招手,“好孩子,过来,让大母瞧瞧。”
  “见过大母,孙媳敬请福安。”越青雨恭敬走到她身前,递过一盏茶,屈膝行了一礼。
  同谢钊一路先行的钟玉皎坐在老夫人后面,冲她挤眉弄眼。
  可见已是同谢府之人混的极为熟悉。
  老夫人“欸”了声,接过茶抿了一口,又示意身边的仆妇取过一个木盒,缓声道,“孩子莫推辞,你的几位嫂嫂也都有的。”
  越青雨敛衽行礼称谢,又行到檀夫人面前,说了句吉祥话,接过侍女手中的茶,俯身以一个极恭敬的姿势递给檀夫人。
  然她躬身许久,面前的檀夫人都未有动作。
  底下几位夫人面面相觑,谢满衣走近,接过她手中的茶,微冷的手掌托着她的腰将她身子带起来。
  “阿母,新妇的茶,您请用。”谢满衣瞥过檀夫人没有丝毫情绪的脸,缓缓开了口。
  檀夫人面色始终淡淡,被他这么一掺和也未有什么不悦,接过茶却没动,只将茶放在一边,“嗯”了声,从袖子里拿出个镯子,塞给了越青雨,此外再没更多的话。
  越青雨虽诧异,面上却不表,道谢过后一一见过几位嫂子。
  大夫人和二夫人她是比较熟悉的,又接过了二房的二夫人的礼。
  最后她停在了五夫人面前,五夫人年纪瞧着也不大,笑着道:“我与六郎也算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如今瞧他娶妻,不由想
  起了之前……”
  “五郎还在的时候,”她说着说着眼眶竟红了,径自陷入了怀念之中,她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殷如雪打断,“大喜的日子说这个做什么,小五,你总是这样不分时机,平白的让大家都难过。”
  余下的人又插了几句话,算是掀过这一茬。
  临了,谢满衣被老夫人单独叫走,檀夫人也没久留,跟着离了正厅,五夫人紧随其后。
  二夫人也坐不下去了,便道要早些回去瞧瞧阿萝——
  越青雨还记得那个小姑娘,原来她的名字是阿萝。
  待二夫人去后,殷如雪便凑过来,问道:“你和六郎,昨夜……”
  “莫再问些有的没的。”云挽沁也坐过来,斥责她一句。
  越青雨大约也能猜出她想问什么,袖中的手微攥,索性扯开话题,“嫂嫂,在涿郡,冬日里也有老鼠出没吗?”
  云挽沁微愣,“何有此问?”
  “昨夜,屋里有只老鼠。”她坦诚道。
  “不该啊。”殷如雪与云挽沁相视一眼,都摇摇头。
  “这样冷的天气,老鼠哪里会蹿出来。”殷如雪纳闷,拿指尖抵了抵太阳穴,疑惑的看向她,“你当真瞧清楚了,没看错?”
  “我不大确定,”越青雨小幅度摇头,回想一番,便道,“君侯说他瞧见了的。”
  殷如雪扯了下嘴角,意味深长地道,“约莫是六郎骗你的。”
  “……”她觉得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但是那触觉总不能是假的罢?
  越青雨细声细气道,“可是真的有个毛茸茸的活物。”
  云挽沁面色是一贯的温和,似想到了什么,便道,“或是我养的那只猫儿,它夜里爱乱跑,兴许是叫它闯进去惊扰了你。”
  “……啊?”越青雨捏了捏袖子,怔住了。
  那这么说来,昨日从她脚边蹿过去的压根不是老鼠,亏得叫她胆颤心惊了许久。
  越青雨深吸了一口气,心道一会儿见了谢满衣,定要将此事质问于他。
  “你说六郎跟你说瞧见了老鼠,然后呢?”殷如雪投来探究的目光,语气里竟很是兴奋,“你是不是吓到了,那六郎有没有……”
  “在说什么。”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横插进来。
  越青雨扭头,谢满衣不知何时已停在门口,此时正靠在门柱边,一双清凌凌的黑眸落在她身上,淡淡道:“过来,滟滟。”!<divclass="p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