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炜回到春和殿,朱厚照回到东宫。
  
  
  两兄弟一个居在皇宫,一个住在东宫。
  
  
  只不过朱厚照迟早是要搬到皇宫,而朱厚炜迟早是要远走别处就藩。
  
  
  朱厚炜累了一天,浑身疲惫,洗了澡,早早睡去。
  
  
  翌日一早,朱厚炜睡眼惺忪的被小婢女叫醒。
  
  
  这小婢女换做小蛮,出朱厚炜出生,就跟在朱厚炜身后贴身照顾。
  
  
  两岁时,全皇宫都以为朱厚炜得了麻风病,除了那个不靠谱的太子长兄外,还有小蛮也义无反顾陪在朱厚炜身旁共生死。
  
  
  “二殿下,二殿下。”
  
  
  小蛮弯著腰趴在朱厚炜床头,小丫头今年十五了,曼妙的身姿玲珑凸凹,俏脸也十分俊秀。
  
  
  小蛮的声音很温柔,深怕惊扰到朱厚炜。
  
  
  “唔,恩,怎了?”
  
  
  朱厚炜迷迷糊糊的问道。
  
  
  小蛮小心翼翼的道:“二殿下,皇上来了,您快些起来。”
  
  
  朱厚炜呆呆的望着外面漆黑的天,懒洋洋的道:“几更天啦?”
  
  
  小蛮柔声道:“四更天呢。”
  
  
  “父皇这早来做什?”朱厚炜有些奇怪,不过纵然再有起床气,也不得不起床。
  
  
  朱佑樘很少去管后宫的事,前朝的政事已经够朱佑樘焦头烂额。
  
  
  但如果你认为朱佑樘不清楚后宫的事,那就错了。
  
  
  他是这个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后宫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朱厚炜穿戴完毕,便来到春和殿正厅,他不敢让朱佑樘在中厅等多久。
  
  
  “儿臣拜见父皇。”
  
  
  朱厚炜很有礼数的对朱佑樘行礼。
  
  
  他虽然穿越到明弘治时期已经度过了十二年,但这十二年内和父亲朱佑樘见面的次数其实并不多。
  
  
  朱佑樘曾两次公开说,他对朱厚炜、朱厚照疏于观察。
  
  
  实际也确实如此。
  
  
  前朝皇帝给朱佑樘留下的烂摊子实在太大太大,从他登基之后,要先后对付‘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
  
  
  这些可都是大明赖以治国的顶级官僚,只是这些官僚尸位素餐,贪污横行。
  
  
  朱佑樘想对付他们不容易。
  
  
  他耗费了几年的时间,将内阁六部无能、昏庸的官吏全部剔除政权中心。
  
  
  除此之外,他还要对付万贵妃的余孽,重新开辟清明的吏治官场。
  
  
  这些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故而他能分心在后宫的时间很少很少。
  
  
  这是一个年轻有为的皇帝,也是一个励精图治,勤勤恳恳的好皇帝。
  
  
  朱佑樘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起身对朱厚炜道:“跟父皇出去走走,一会儿父皇要去上朝了。”
  
  
  “好。”
  
  
  朱厚炜没有犹豫,披了周太后送他的披风,又顺手拿了另一件衣衫放在手上。
  
  
  朱佑樘笑笑,问朱厚炜道:“这披风是老太太送的?”
  
  
  朱厚炜点头道:“嗯。”
  
  
  朱佑樘语重心长的道:“那件事,你处理的很好,既没有让周家心有怨念,也没有亏待了张家。”
  
  
  “谢父皇夸奖。”
  
  
  朱佑樘看着朱厚炜手中的衣衫,好奇的道:“你自幼生了一场病,现在还怕冷?”
  
  
  朱厚炜摇头,轻声道:“给父皇拿的。”
  
  
  朱佑樘愣了愣,拍了拍朱厚炜的肩膀:“长大了,快有父皇高了,也懂事了。”
  
  
  两人一路走到御花园。
  
  
  东方的第一缕鱼腩白渐渐升起,御花园内的百花斗艳场景,也缓缓出现在父子两人眼前。
  
  
  朱佑樘带着朱厚炜来到春潮亭,亭子位于液池中间,四周都是湖水,有一条长长的水上木栈道贯穿在陆地和湖心亭中间。
  
  
  等朱佑樘坐下之后,才对朱厚炜道:“你也坐。”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太监,不一会儿,便有太监、宫女端著三盘糕点走来。
  
  
  这便是父子二人的早餐。
  
  
  朱佑樘给朱厚炜夹了一块绿豆糕,问朱厚炜道:“昨日出宫,你对太子说,农民最苦,却不是人人可以种地。”
  
  
  “太子问你为什,你没有回答,可否说给父皇听听?”
  
  
  果然,朱厚照和朱厚炜出宫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天子的眼睛。
  
  
  朱厚炜羞赧的道:“说的不好,父皇别笑话我哈。”
  
  
  朱佑樘难得的笑了笑:“臭小子,你我是父子,哪有老子嘲笑儿子的?”
  
  
  朱厚炜捋了一会儿思路,抬手给朱佑樘斟茶,嘴也开始道:“周张两家,都是咱大明顶级的外戚。”
  
  
  “诸如他们,都能为了三千亩田大打出手,儿臣在想,咱大明的田地如此珍惜贵重,那他们会不会去变着法儿从百姓手中抢田呢?”
  
  
  朱佑樘端著茶盏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也没有打断朱厚炜的说话。
  
  
  朱厚炜依旧慢条斯理的道:“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儿臣就深入的想想,权贵们如果去夺百姓的田,会怎夺呢?”
  
  
  “天灾人祸应当算是其一吧。”
  
  
  “一场天灾下来,百姓没有收成,又要给官府交税,那就肯定要借钱了,问谁借呢?问权贵们呀。”
  
  
  “但如果我是权贵,我就把利息给调高,调到百姓还不起,那怎办?用田还呗。”
  
  
  “当然,还有一种办法,民间百姓识字的少哇,那我如果是权贵,签借贷契约的时候,我就补充一条,半年还不上钱,就用田抵押。”
  
  
  “反正就是诸如此类的,总有办法去剥夺百姓手中的田产。”
  
  
  朱佑樘眼中缓缓闪出一抹复杂的光芒。
  
  
  这些话,虽然稀疏平常,甚至一些朝廷高官对他说,他都会不厌其烦,因为这都是老生常谈的问题,大家都知道,可谁能去解决?
  
  
  不过今天从朱厚炜嘴说出来,意义就不一样了。
  
  
  这很了不起,不但因为朱厚炜才十二岁。
  
  
  大明对皇室子弟的教育,更多的从两方面入手,一方面是礼仪,譬如祭祀、君臣、师生这些礼仪的教导。
  
  
  另一方面自然是史书,史书上的教育也不会太繁琐,基本就是公允的告诉你一些史料的发展,不会有太多深入的东西让你去理解。
  
  
  可现在,朱厚炜能透过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去联想到万民生存之不易,甚至已经摸索到了大明的一些治国结症。
  
  
  这如何不令朱佑樘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