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原木仿佛轻舟而下。
  只是一天的功夫,易夏的视网膜上便刷新出了猩红的警告区域:
  “综网提示:玩家已进入衍生挑战区域:十万大山!”
  看着视网膜上刷新的提示信息,再感受着屁股下终于变得缓慢起来的原木,易夏有些可惜地站了起来。
  一路上,为了防止原木失效,易夏可是放过了不少鱼蟹之类。
  唯有少数自己寻上门来。
  妄图倾覆易夏这个未曾血祀,便飞快而过的“鲁莽异乡人”的家伙,被易夏一幡砸晕死了,便直接丢进了物品背包。
  可惜后来,这水域里的精怪像是晓得了风声。
  便是易夏颇为无聊地撩拨了几许,也不怎么理会。
  更有一头宛如蛟龙般的独角长蛇,见到易夏喉便缩进淤泥之下。
  任由易夏撩拨,头也不露……
  好在,现在还有差不多将近六天的时间。
  足够易夏补损了。
  易夏盘坐在原木之上,看向周围的环境:
  只见山峦叠起,无边无际。
  郁郁葱葱间,更有兽吼、鸟啼连绵不绝。
  象征着人类文明支配范围的官道,早已消失不见。
  昏黄的阳光之下,只见到一片蒙上了金光的群山。
  有鸟成群结队,自此路过。
  惹来西边的猴子,尖啸个不停。
  易夏一踩原木,脚下生云,便飞到了半空中。
  这里远离人类的村镇,他也不怕惹来麻烦。
  和其他超凡文明不同:
  在东方文明谱系里面,村庄所在的区域,在某种意义上,可能要比森林之中要更加受限。
  就这一点,足以让许多其他文明的综网玩家在这上面栽跟头了。
  他们会因为曾经受到德鲁伊的教训,而对森林保持敬畏。
  却不知晓,在看似一群凡物的集镇之上氤氲的烟火,又有着怎样超模的危险。
  东方谱系的神明,可不怎么兴圣者形态这种操作。
  祂们热衷于更为直接的方式……
  飞到半空中。
  易夏的视野,瞬间开始变得无比开阔。
  他见过地球滇洲的群山。
  但此刻,眼前连绵的群山,却与那般景象不同。
  倒并不一定是高度。
  易夏琢磨着。
  如果真要强行形容的话,大抵可以用“气象”这个词汇来形容。
  这里的群山,无形中似乎要舒展和狂野许多。
  易夏放眼望去,并没有见到巫的集镇。
  他想了想,落在了某个山头之上。
  随后,手持巫幡,体内法力运转。
  下一瞬间,他的脸庞被狰狞而凶恶的面具所包裹。
  傩法:问天!
  陡然间,风云变幻!
  铅云阵阵中,有雷隐隐浮现其间!
  …………
  …………
  播良正在山间行走着。
  他是此间山寨的巫师。
  近来,寨子里有娃娃害了热病。
  播良作为巫师,自然需要为其驱除。
  但如今不比往常。
  巫师没落。
  如播良这般的正统巫师,也多过了知命之年。
  有些寨子更是青黄不接,还需从别的寨子请巫过来。
  播良有某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说不好再过些年,怕是正经的巫师也没了几个了。
  倒是听闻,旧界尚有大巫存世。
  却未见其踪。
  想来,是不愿见自己这般不肖子孙
  路上遇到一条长蛇,播良瞥了一眼。
  嗯?
  是个不错的材料。
  遂呼神驶鬼,混了它的视听。
  便往背篓里一卷,等回去了再好好炮制。
  偶然遇见肥美的野物路过,便随手一杖飞出,以作临时祭祀之用。
  却不多取:
  巫行于山中,自然有其用度。
  毕竟,这片还是自家的山头……
  不多时,播良便走到了药材多生之地。
  这片有山水相济,固能滋生诸多养人之物。
  大雨大灾过来,播良偶然也会过来,帮着调理、疏导乱石、杂木。
  这算是附近几个寨子的公共区域。
  而就在播良正拿着药镰,准备割下几株已然成熟的药材时。
  忽然,天色骤变!
  刹那间,阴风顿起!
  原本已近黄昏,一片金黄的天光之中,有铅云阴沉沉地乌压而至。
  播良见状,陡然一惊。
  他体内的法力开始微微躁动。
  一种难以诉说的本能,在他的体内涌动着,让他知晓这是什么:
  这是巫的法术!
  多少年了!
  播良只从祖籍的记载里,才见到这般声势的巫法。
  恍惚间,周围郁郁葱葱的群山,让播良感觉一切又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那个巫觋最为昌盛的岁月!
  那时的巫,可不仅仅是为王先驱。
  它是时代的灯火,蛮横而有力地为族人驱散前进的黑暗!
  播良放下药镰,便往山头冲去。
  他虽不善飞遁之术,也年迈体衰。
  此刻,却仍然身轻如燕,宛如一番黑影,便一路碾碎无数草木上了山顶。
  然后,他只感觉一阵恶风袭来。
  随后,便见到一个衣着怪异、短发无须的年轻人站在那里。
  隐约间,播良感觉到了一些雷光躁动之意。
  倒不似雷法,像是刚受了雷击一般。
  “老人家,可是此处巫师?”
  “我乃外地巫师,正欲入山寻些果腹之物,但此时天色已晚,不知可有借宿之处,便宜一晚便可。”
  那人如是问道。
  播良愣愣地望着那人。
  此时,铅云已去。
  昏黄的阳光,再次播撒人间。
  那人面目坚毅,眼中似有火光缭绕。
  播良心中一颤。
  心头五味杂陈,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只觉得心头羞愧。
  半截身子即将入土,仍无法力撼山精,还得借助术法之力。
  时溯上古,可谓巫之不肖也。
  如今得见真巫,更是一时难语。
  只是心头哽咽。
  往来辛酸皆付喉间,若有千斤,难言一二。
  终了,只是点了点头。
  “我为你引路吧……”
  播良遂持杖上前。
  于是,逢山则驱,遇水则引。
  群兽莫敢上前,阴鬼自退数里。
  往来还需数个时辰的路程,只消半个时辰。
  便远远窥见,有一寨子依山环水而建。
  时至黄昏,有孩童戏水。
  欢颜笑语,自是不同。
  播良持杖而立,原本有些佝偻的身体,此时站得无比挺拔。
  哪怕曾经受过损伤的筋骨,传来不堪重负的刺痛。
  也未令播良的腰,再弯下半分。
  这是巫的骄傲与执拗……
  “请巫身入内。”
  播良按照巫的古礼,如是说道。
  “我是个贪食的,痴长了个头,却是不便。”
  易夏闻言,想了想解释道。
  播良闻言没有多说,只是引着易夏入寨。
  昏黄的日头斜拉在寨子背后的山头上。
  恍惚间,播良瞧见有人影如山,渐行渐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