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六零年代之悍夫 > 第124章
  沈卫民走到台上。
  与刚才的高调相比,沈卫民真正站在讲台上的演讲内容要低调许多。虽然说他现在也可以选择在台上高谈论阔,让大家更确切的知道县内确实有个沈家沟食品加工厂,但是他没有。
  在这场会议上,如果选择最出风头的人和物,无疑是沈卫民和他的为民铺子糕点,如此倒也不必真的把所有谈论都纳于自身。
  根据沈卫民准备的演讲纲要,刚上台肯定是要给自家工厂好好打打名气的,然而子啊上台之前他却发现不用了。不管是林县长特意在发展报告中提起还是休息时候他满场分发糕点,都已经让沈家沟食品加工厂传到与会每一个人耳中。
  现在他只需要稍加提点,就能让他们巩固复习。
  关于杨文也交代的任务――让他总结沈家沟创办副业的经验,给大家解惑,并列举除了办工厂之外的其他法子,沈卫民也是经过好一番考量的。
  “今年中秋时,我还是县城机械厂运输队的一名工人,被借调在省机械厂帮忙处理事情。偶然上街,正巧遇见工人百姓纷纷走上街头庆贺我国家成功炸出蘑菇云,人们载歌载舞好不热闹,我亦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我仅高中毕业,但民族自豪感不输给在场和其他任何一个人。游行队伍中,大家互相都不认识,仅仅是因为一种共识认同感走上街头,大家因为一国之大事而欢欣鼓舞。”沈卫民语速很慢,表情严肃,他自己是带着尊敬和肃穆看待这件事情的,曾经只出现在历史教科书上的画面,当然现在他也没有亲眼所见,但是能和人民群众一起庆贺,他觉得非常荣幸。
  沈卫民突然说起往事,弄得大家一头雾水,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却是在听他说他曾是工人之后集中起来的。沈卫民看上去年纪不大,能在生产队办副业已是非常了不得,如果不是县长和杨文也介绍确定副业工厂确实是他亲办,下面人都要以为他只是代表。
  现在听他说他之前是机械厂运输队的一名员工,大家的眼神“呼”一下全都变了。人,就是这么现实,如果沈卫只是村民,在村里创办工厂实在没什么,虽然有幸被县里看中,但得成不得成还两说。
  但是,他竟然以农村户口进入县机械厂运输队,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没有点本事可万万不能成。他们当然不会想沈卫民是在撒谎,机械厂的吕厂长可就在下面坐着,只要不蠢都不能干出这种来。尤其沈卫民这又是借调,又是在省机械厂工作,短短几句话,就让大家知道他在工厂的表现非常优秀。
  但是他为什么辞职了?因为是因为要回家办厂?
  不是他们看不上沈家沟食品加工厂,吃人嘴短,大家都还没有不知趣到这种地步。不过如果创办副业和自己有份前途无量的工作比较起来,是个人都会选择机械厂运输队。好好做这份工作就可保人一辈子衣食无忧,如果表现出色,未尝不能干出一番事业,何必瞎折腾。
  “东扯西扯一大堆,只是想让大家知道我的一些浅薄经历,大家应该也都看到了,我现在只是沈家沟食品加工厂的厂长,再不具有其他任何身份。精神不便的情况下,产生这个结果的最大原因是选择,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选择。”
  “……我想趁着还年轻,不留遗憾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确实,等自己真正放来手脚去做的时候,就会发现现实中存在这样那样的局限。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要惊慌,我们不是要去挑战谁,而是顺应社会大环境,做出符合社会、符合环境和集体利益的抉择,如果能以最大弹性来发挥自己的能力是为最好。”
  沈卫民笑着说道,这几句话很拗,他不知道有几个人能理解其中精髓,但这却是他的真实想法。有很多人认为,逆时代潮流更能做出一番事业,毕竟在艰难困苦中成长起来的幼苗更坚强,更能够经历风吹雨打。
  在沈卫民看来这却有些犯贱,如果能有风调雨顺的环境,让幼苗茁壮成长,何必去找虐。再说现在才哪跟哪,夹着尾巴做人总比当那些被子弹射中的出头鸟好太多。
  “杨秘书昨天头口给我下任务,让我说说除了办工厂之外,各公社、各生产队如果要办副业,还有哪些方法,需要做什么准备……”
  沈卫民话锋一转,直接把上面的人给卖了。大家明显对他接下来要说的更感兴趣,眼睛“嗖”的一下都亮起来了。
  “我绞尽脑汁想了半宿,什么才是适合在生产队之间推行的措施,但很抱歉,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想出个具体办法。各生产队的情况不同,都当以自身发展情况定基调。咱们公社有的生产队有拖拉机开,这件事一度让我们公社的大队长和会计羡慕不已,在拖拉机闲置时帮忙其他生产队运送粮食,或者被其他生产队借去拉人拉物,某种程度上就是发展副业。”
  “……拿我们沈家沟来说,因为背靠池山,大山给了那里的子民数不尽的宝藏,就在刚刚大家吃的糕点中,有五成的原料都是来自于池山馈赠。整个池县辖区内,这是独属于我们沈家沟独一无二的优势,如果不把它利用,整清楚明白了,都对不起我们村身处如此天然优越的地理环境。”沈卫民笑着说出自己的看法。
  “他这真是在总结吗?怎么听起来有些欠揍啊。”杨文也看着台上越说越开心的沈卫民,在心里诽谤道。叫他介绍自己工厂,总结经验教训并给出建议,怎么一下子扯出这么多事?
  偏眼看了看旁边听的津津有味的林建业,又看了看下面被忽悠的的与会大家,杨文也的心境前所未有的平静。他永远都能相信沈卫民上台之后的演讲说服力,就算内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但是依然极富感染力。
  沈卫民的东拉西扯,或许让大家摸不到头脑。但是都知道了他这个人,知道他的过往经历和现在,仅仅是这些就已经很让大家钦佩了。
  “……副业绝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事,也不是三年两年就能告诉大家我是成没成功,但只要它对你所在的生产队有益处,社员们都支持就有必要继续。”沈卫民的演讲仍在继续,杨文也的思绪拉了回来,沈卫民的演讲也进入到尾声。
  “虽然没有听杨秘书的给大家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不过从现在往后的十五分钟,我可以回答大家的问题。如果对生产队副业感兴趣,尽可以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沈卫民看了眼手表,对台下人说道。
  几乎他话音刚落,就有人积极响应。沈卫民随手指了一个年轻人,对方年纪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
  “你刚才演讲中所提到的生产队副业,前者生产队有拖拉机,这是上级根据具体情况拨款项支持;后者生产队则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靠山吃山。如果缺少这二者,单单是原料就需要大批资金购入,这也就失去了生产队副业这个原始概念。我想问问,如果这二者都不占优势,又该怎么做?”
  沈卫民选择他站起来说话是因为看他年轻,年轻就意味着有无限可能,比年长者更需要培养和支持。却没想到对方第一个问题就问的如此老练,根本不适合作为第一个问题,反而是最后一个总结更合适。
  不过已经把人叫起来了,沈卫民当然不会多此一举再让人坐下。
  “这个问题问的非常好,也难答。想做好你这份答卷,我就算在此处答上三天三夜也答不完。至于原因,我刚刚在演讲的时候已经说了,根本没有适合任何环境的具体方法,也不存在更好的方法之说。套用俗话就是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另外,除了我在演讲中列举出来的两种情况,两边都不沾的情况更多。听你的话音是把它们当成不利的情况,但换一种角度看他们又是最有利的情况。”
  “就整个池县来讲,恐怕没有哪一个生产队能比得上池山生产队更苦逼,信息闭塞、交通不便,到现在车子都没有办法直达村口,只能停在两里外的山林。被我笑着讲出来的所谓池山馈赠,常常也伴随有颗粒无收的风险。
  这都是需要未来我们去克服的种种的困难,虽然是生产队副业,却也是正经工厂。如果和其他工厂签订了合约,总不能推说没有原料延迟生产,从而延迟交货,这可是要法律责任的。”
  “困难谁家都有,不能听一家之言,就认为谁比谁困难。关于你所说的那些情况生产队的副业发展出路,只能由他们自己去摸索,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自己的情况,我一个外人就不多说了。
  困难这种东西,就像弹簧,你使劲儿的时候不一定能压的住它,但一旦松劲儿他就会彻底反弹。我们只能闷着头咬着牙把他按到最底下,让他彻底失去反弹能力,才有走到终点的可能,任何事情都是这样的。”
  沈卫民笑眯眯的说完,然后看向提问之人,“不知道我这么说,这位同志满意吗?”
  那人点点头,神情意味不明的坐了回去。
  提问还在继续,不过相比第一个后面的问题对可简单太多了。如沈卫民所想,第一个问题成了他今天演讲的总结。
  沈卫民下台的时候,口干舌燥,嗓子冒烟。这也怪不得谁,本来在台上演讲就费嗓子,他又额外在台上站了半个多小时。是的,随着提问越来越多,原本的十五分钟被扩大到半个小时,就这大家还意犹未尽。
  “现在的小年轻可不得了,这哪像一个农村长大的娃儿,我们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哪呢?”吕厂长叹了一口气,他隐隐有些后悔批准沈卫民辞职了。
  沈卫民的性格和能力,不管把他放在哪个工作岗位,恐怕都能办好。如果让他来发展县城机械厂,是不是也能做出一番成就来?从沈卫民站在台上给大家解惑之时,吕厂长就不可抑制的想着这个问题。等沈卫民下台,他才讪讪回神,想这么多有什么用?
  沈卫民已经从县城机械厂离职了,人家现在的身份是一厂之长。
  旁边的孟厂长撇了撇嘴,心说难道你现在才知道这个事实?不过鉴于两个工厂的友好相处关系,他自然不会把嘲讽拿到明面上来。
  “何止是我们,你应该问在场这么多人有几个人年轻时候能比得上他的。不说这一身敢作敢为的能力,单说这思想有几个能达到他的境界。”孟厂长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的说道,就是说任他们空想,他们恐怕都比不上沈卫民大胆,他不仅有思想,而且一步步在付诸行动。
  其实今天这场演讲,在很多熟悉沈卫民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是非常保守和克制的。多集中在自己的思想变化和已经付诸行动的事情上,而关于他想要达成什么样的效果,做出什么样的成就只言未提。
  没有人怀疑沈卫民一定想到了这些,但他们也能理解沈卫民今天的做法。毕竟听他演讲者近九成文化程度都不高,你和他们谈论如何让副业生产变得更好、社员手中更宽裕可以。跟他们谈理想、谈未来,无异于对牛弹琴。
  本来这场总结会就是以实干为标,沈卫民这边算是切合了这次会议主题。
  听了孟厂长的话,吕厂长心情更不好了。虽然对方只是实话实说,但自古实话难听,吕厂长愈发认为批准沈卫民的辞职是个错误抉择。曾经有个机会摆在他面前,他没珍惜,于是一个沈卫民飞走了,他现在追悔莫及,却发现已经于事无补。
  沈卫民下台之后,就来到了这场总结会的尾声。这场总结会的发起人,也就是林建业林县长上台做总结词。
  彼时,沈卫民和杨文也正在头抵着头相互伤害。
  “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我,等散会看我怎么收拾你。”杨文也低声说道,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带入自己兄长的身份,教训小弟妥妥的。
  “也哥,你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已经把这事忘记了,成不成?”沈卫民小声讨好。
  “被你在演讲中提到名字,还是以那样的方式,就算是当我也忘不了。”杨文也油盐不进。
  “可是也哥,我也没有说瞎话啊,昨天你确实就是这样和我说的。”沈卫民试图摆证据。
  “呵呵!”
  “……”沈卫民默默往旁边挪了挪,虽然说他刚刚所言确实有损杨文也这个县长秘书的威风,但是值得这么在意吗?没想到也哥的包袱竟然这么重。
  突然听到台上林建业说到正事,沈卫民陡然回神。
  “关于各生产队的副业,我在此有话要说。举办这场总结会是想让我们县城内所有人坐在一起交流交流经验,同时规避一些在生产发展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和风险。如果有,哪怕是一例,也算值得。”
  “生产队副业的概念在此之前并不明确,今天凑着这个机会,沈同志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亦认同。不过在此有几点要告诫,第一,生产队副业的“副”字就决定了它的性质,无论它办的多么红火,都不能本末倒置,耽误了原本农事生产。第二,凡事量力而行,不能因为刻意模仿,想一出是一出,这是个非常严肃的事情必须严肃对待。第三,请大家务必区分生产队副业和自我谋取利益的区别,别让无知害了自己。”
  果然不愧是林建业,快准且狠的抓住了发展生产队副业最严重的三个问题。这也是沈卫民最担心的问题,如果是大家自发走上此路倒没什么,如果是受他的影响,他罪过可就大了。
  “……另外我在此宣布一件事情,那就是京市玩具厂最近正在向外谋求合作,合作项目涉及到咱们县城各个工厂。”
  林建业话才说一半,工厂厂长那片就已经沸腾了。“啊!什么?”“怎么回事?”“真的吗?”
  沈卫民大致能理解这种感受,毕竟京市玩具厂和池县各工厂根本没有联系,以池县各工厂的规模根本联系上这尊大神,也没有任何门道。再说想和京市玩具厂合作的工厂多了去了,凭什么就轮到他们?而现在京市玩具厂竟然主动向他们扔来了橄榄枝!
  如果用一个字形容现在的心情,“爽翻了!”
  “回头我会安排杨秘书把图纸或要求送到各个工厂,只要按照要求把成品制作起来。然后交上来,我会组织统一送往京市,然后由他们决定合作与否。”林建业说完这句话之后走下台。
  永远强大自信,永远波澜不惊,这就是池县的县长林建业。
  沈卫民眨眨眼,话说这事还是他亲自谷宇正提的,现在却完全没有经过他这边,直接走了县城这边的门路。……真不愧是京市玩具厂,干的漂亮!他是完全不想管这些事儿的。
  林建业从台上走下来,标志着今天这场总结会彻底结束。不过大家都没有转身离开,而是三两聚起来说话,这是一个难得的交流感情和经验的机会,饭可以晚吃,机会可不常来。就连林县长都这么说了,自有他的道理。
  沈卫民看大家聊的热火朝天,也觉得高兴,再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家乡一步步发展壮大更让人高兴的事情了,沈卫民现在充满雄心壮志。
  正在沈卫民非常不符合年纪、一脸慈祥的看着全场大家来来回回交流的时候。杨文也走过来,“走吧,林县长要离开了,去和他说几句话。”
  沈卫民点头,跟着杨文也走向林建业。
  好不容易挤上前面来的黄钟都没来得及和沈卫民说上一句话,就眼睁睁地看着沈卫民被杨秘书领到林县长身边去了。
  黄钟过来,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之前做错了。之前他确实没有做错,一切都是按规章制度办事的,但是现在情况不是不同了吗?他刚刚和红旗公社那边的供销社交流经验,才知道公社那边已经把产品放在供销社。黄钟赶紧去请示自己的领导,得到的结果也是同意。如此,他当然要通知沈卫民一声才成。
  黄钟内心当然是忐忑的,毕竟就在前天他还信誓旦旦的说一些有的没的,这才过去没两天他就改变了主意,别被当成善变才好。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上前来,沈卫民却已经离开了,心中忐忑更甚。正在这时候,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大小的男人走过来。黄钟撇嘴,“你来干什么?不是也来找沈同志吧?”
  白胜嫌弃的看向黄钟,“我今天出门不利,怎么就和你撞上了?”却没有否认,他是来找沈卫民的。
  “我告诉你啊,在这件事情上你完全没有胜算,沈同志之前到过我们南区供销社自荐他的产品。”黄钟笑呵呵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沈卫民选择他们南区供销社一定是有理由的。
  白胜瞥黄钟一眼,“你肯定没有答应吧。就你那迂腐的脑袋,肯定是冠冕堂皇的拒绝,还自以为是的给出一大堆理由。”多少年了,说话做事没有一点长进,都已经是南区供销社的主任,有些事情自己拿不定主意,难道不知道上报上级,询问意见?偏偏固步自封,觉得自己多有道理似的。
  黄钟讪讪,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非常了解,戳对方的软肋,那是一戳一个准儿。要是往常,他肯定要唇舌反击回去,大家一片儿地方住着,谁不知道谁。但是这件事情他的反应确实慢了半拍,要不然也不会面临这样的境况。
  沈卫民只和林建业说了几句话,对方很忙,就他说话不到两分钟的功夫,后面就排了很多人。沈卫民可不敢耽误大忙人工作,直接就告辞出来,离老远就看到两个人站在自己座位两边,正在激烈的说着什么。
  其中一个沈卫民认识,是南区供销社的主任黄钟。对方来找他,在沈卫民的意料范围之内。另一个沈卫民看着眼生,是第一次见到的人,根本不知道是谁。
  “请问二位站在我座位两侧有何贵干?”沈卫民单刀直入。
  两人同时扭头看向沈卫民,严重的愤怒和不喜如此明显,吓得沈卫民往后退了一步。
  这要是个胆小的,指不定就晕过去了。
  沈卫民努力稳住,“二位默契可真好!”
  “沈同志误会了,我和他一点都不熟。我来找你,是想……”黄钟直入正题。他现在只想快刀斩乱麻,尽快把该定的事情定下来,不然对面站的那个人肯定要捣乱。
  还是那句话,穿一条裤子长大,谁还不知道谁。现在他们两个,一个是南区供销社主任,一个是北区主管供销社的领导。池县南北区自来不和,传说要追溯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当然现在已经不讲这个了,不过双方不和却一直持续到今时今日。
  沈卫民却不这样想。他摆手制止了黄钟接下去要说的话,“黄主任,何必这么着急,现在谈公事有些不妥,这位同志还在这里呢。请问您有什么事儿吗?”
  最后一句话当然是对白胜说的。
  白胜点头,他当然有事情,不然怎么可能千辛万苦挪到这边来。
  沈卫民挑眉,“是来找我的?不是来找黄主任的,我还以为……”
  “你好,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胜,主管北区供销社,我这次过来是想和你聊聊沈家沟食品加工厂产品进入我们北区供销社的事情。”白胜笑着说道。
  白胜口条比黄钟不知道利落了多少,他言辞清晰的介绍自己,表达自己此行的目的,并以笑表示友好。沈卫民相信和这样的人谈合作,就算对方拒绝了你,你都会认为他是逼不得已。有些人在谈判桌上就是有这样的魔力,白胜就是如此。
  虽然对方较他年长许多,但是沈卫民看向白盛的眼神好不掩饰的带着欣赏,不过,“合作之事得另议,我之前答应过黄主任要先进驻南区供销社。以工厂目前的生产,尤其是年前这段时间,恐怕没有多余产能分散。”
  他们工厂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完成省城几个工厂的订单。在此基础上,给两个机械厂供货已经是极限,再多个供销社尤其白胜说的还是北区,年前他们肯定做不到的。
  白胜点点头,笑着说道:“不着急,一切都以贵工厂的规划为重,那是不是可以事先口头定下。等工厂有余裕,率先考虑我们北区供销社。”
  沈卫民当然答应。
  等白胜走后,沈卫民同情的拍了两下黄钟黄主任的肩膀,和这样的人为敌,还是从小到大,恐怕没少被坑。
  黄钟不明所以!
  “卫民,你是直接跟我回工厂,还是回头你亲自去取?”孟厂长隔老远招呼沈卫民。
  休息的时候,沈卫民裤头向孟厂长订了几匹绢布,不用想也知道是买来送给赵姑娘的。
  “我跟你去工厂,”送给赵姑娘的礼物,他亲自去挑选,假以他人之手算咋回事?
  孟厂长点点头,约定过会儿一起走。
  和黄钟约定好事情之后,沈卫民去了一趟厕所。再回来大礼堂的人已经走去一半,几个工厂的厂长到还在商量事情,陡然接到京市玩具厂的订单,让他们不知所措。此时,他们也在举行类似于动员大会的小会议,宗旨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拿下这几笔订单,如果真能拿下,池县几个工厂的业绩整体都被拉上去了,没准还能迅速摆脱继续衰败。
  “沈卫民。”
  听到有人叫自己什么没回头,就看到了刚刚在会上第一个提问题的年轻人。对方虽然年轻,但问题问的非常有水平,也就是说这人肚里还有些墨水。想到这里,他面带友好,“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你不认得我了?”李山狐疑的看向沈卫民,想要看他到底是在恶作剧,还是……
  沈卫民心里一咯噔,眼前这个年轻人是沈卫民的旧识?沈卫民仔细的看向对方,身高不矮,面容俊秀,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怎么想,记忆里都没有这么个人。
  “……抱歉,”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有些事情最忌讳自作聪明。不记得一个人根本不是啥大事,日常琐事和生存压力已经压的人透不过气来,谁规定一个人就必须记住另外一个人?
  李山看沈卫民表情理直气壮,一时竟在心里反思自己哪里做错了。然后陡然意识到,他反省什么,要反省也是沈卫民的事。
  “我是李山。”李山脸色铁青,自报姓名。
  沈卫民这才把眼前这个和记忆中的人对上号,李山不就是他高中时候整个宿舍里最亲的朋友吗?
  真的是“最亲”。那时候原主就跟傻逼似的,大冬天对方说冷,他就把大姐做的新棉被让给了对方。要不是后来李招娣同志也给他做了新棉被,他还在宿舍挨冻呢。如果今日没见到李山,他还想不起这些事情。
  “啊,哦。”沈卫民淡淡回道,然后不是很有诚意的道歉,“实在抱歉,毕业之后事情太忙,一个人当两个人使,曾经的同学大都不认识了。”
  拜托,说到这话的时候,能不能请你适当的流露出三分遗憾?再怎么样,同学都是曾经最美最好的存在,你说的这么不在乎,别人就真的以为你完全不在乎呢。
  “我听梁子说了,他说在红旗公社看到你的时候,你根本不认识他。”李山撇撇嘴,他当时还信誓旦旦的说,沈卫民指定记得自己,没想到见面就被打脸。
  刚刚他站起来提问,沈卫民意味不明的看着他,他以为对方已经把他认出来了,谁知道完全没有。他希望沈卫民是和他开玩笑,但是不是,沈卫民刚刚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梁子,就是沈卫民和赵姑娘在公社遇到的那个没有眼色的同学。而李山,就是梁子口中和他关系非常好的同学。一个一个的都不是啥好东西,沈卫民淡定的下着结论。
  “呵呵,结婚之后回归小家,忙着生存,不重要的人和事,当然都忘记了。”
  李山:“……”他都不知道沈卫民说话什么时候这么噎人了。不过,想起沈卫民在台上侃侃而谈的瞬间,他把已经堆到喉咙的脏话咽下去。“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同学一块聚聚?高三毕业之后,大家都没见过了。”
  “你说的哪个高三?我上了三年,到现在都分不清哪个人是哪个班的,我还是不参加了。”沈卫民不愿意。
  原主的记忆是非常齐全的。仅靠脑海中的记忆,沈卫民没出过错,但是接连面对两名高中同学,他都没有啥印象,直到对方报出名字,他才能对上人。如果几十个人聚在一起,他一个都不认识,那才叫灾难呢,也极容易引起大家的关注。沈卫民可不想自己像傻逼一样供人参观。所以还是不去的好,反正他说不去,也没有人能强迫他。
  “不是,沈卫民,你这就没有意思了。大家同学一场,聚在一起看个电影都不行。”李山心情不好,连带着说话也有些冲。
  依照李山的脾气,在这件事情上他已经足够迎合沈卫民了,提议去看电影,主要是沈卫民爱热闹,他以为对方肯定会答应的,却没想到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
  “李同学,你既然能来参加今天的总结会,应该也是正式部门或工厂的正式工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我现在可是工厂厂长,忙的很,可没有闲暇时间陪你们看电影。尤其这段时间我忙的连我媳妇儿都没空儿陪呢。”
  李山无语的看向沈卫民,“行吧,随便你。”说完转身走了。
  沈卫民撇撇嘴,以前大家住集体宿舍的时候,对方没少占他便宜。现在大家都步入社会了,对方还想逮着他薅羊毛。这可就不对了,怎么也能逮着一只羊薅呢?
  沈・可怜兮兮的羊・卫民,就在他自顾自可怜自己的时候,孟厂长过来把他拉走了。
  “站那发什么呆?叫了你几声都没听见。”孟厂长觉得好笑,越了解越发现沈卫民这个同志有趣儿,刚刚傻不拉叽的站在那,看上去呆愣的很。
  “碰到了高中同学,多聊了几句。……再回首,却发现物是人非啊。”沈卫民拽了两句哲理,然后就被拍了脑袋。
  “你才多大,就开始伤秋悲世。毕业半年,就开始大言不惭物是人非,也就是你爱折腾,折腾来折腾去,恐怕你们班没找到工作的都占大半。”孟厂长的原职是秘书,在这些事情上多有涉猎。
  “嘿嘿,”沈卫民摸摸脑袋瓜子。
  “对了!虽然可能见不着,不过还是提前给你打击预防针,唐晓现在还在工厂工作。”孟厂长可是早就注意到了,唐厂长家的闺女对沈卫民的感情不一般,现在唐厂长落马,他的闺女虽然没受到牵连,但是在工厂的名声是彻底坏了。
  孟厂长对唐晓当然也有几分同情,虽然平常难缠些,但到底是个年轻姑娘,又没有掺和唐厂长那些事,却要经历这些,让人唏嘘不已。但就算是这样,不代表沈卫民就能和对方走得太近,要是因此连累到沈卫民的前程,他都不知道找谁说理去。
  沈卫民一愣,唐晓如何和他有什么关系?说起来他已经很久不曾听过“唐晓”这个名字了。上次听说她,还是从自家老爹那里,说陈校长儿子原本的亲事取消了。
  沈卫民立刻就知道为何,想来也是,没有谁想自家儿子娶父亲有前科的姑娘,陈家取消亲事也在意料之中。在这件事情上,沈卫民作为一个外人,没什么好说的,而且按未来的局势看,陈校长一家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不过,在唐家如此情况之下,退亲无异于落井下石,让本来就飘摇不稳的唐家更加雪上加霜。……如此到底失了道义。
  事由众人价,心中自有称。谁人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最终都会还回来的。
  ・
  郑厂长一行人是坐车过来的,正好沈卫民也开着车。车辆一前一后驶出机械厂,很快就到了纺织厂。
  沈卫民本来没有把孟厂长说的话放在心里,但当他抱着几匹布出来,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唐晓,下意识就皱起眉头。
  倒不是沈卫民对现在的唐晓有什么意见,觉得她父亲落马之后她也落到了尘埃。主要是这姑娘之前太能折腾了,每次都弄到沈卫民心里憔悴,以至于到现在看到她都成了条件反射。
  唐晓愣愣地看着自己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她其实根本没想上前,以她现在的身份,还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沈卫民,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但是她真的只是想看沈卫民一眼而已,但是对方的抗拒却让她心头一颤。
  “这是谁呀?是咱工厂的装卸工?”唐晓旁边的年轻男人吊儿郎当的说道。
  唐晓没有回答。
  “我警告你,既然答应了和我们家的婚事,就不能水性杨花,否则我可揍你哦。”年轻男人冲唐晓挥拳头,看唐晓不理他,还推搡了两下。
  力道不小,唐晓踉跄了两下才站住。
  沈卫民皱眉,家暴,男人仗着力气对女人动手,这是他最讨厌也是最反感的行为。
  年轻男人亦是纺织厂的工人,远处有人喊他应了一声转身跑过去,还不忘回头警告唐晓让她安分。
  “你……”唐晓看着沈卫民小心翼翼的开口。
  “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找这样一个男人是在听你父亲赎罪吗?”沈卫民看着唐晓嗤笑一声,“大名鼎鼎的纺织厂唐家大小姐竟然被一个混混压住,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说完之后,沈卫民转身就走,留下一句,“自暴自弃是这个世上最愚蠢的行为!”
  唐晓站在原地看着沈卫民抱着几匹布走出纺织厂的大门,和门卫说话的时候他的笑是温和的,眉眼俊朗。
  冬天的风寒冷刺骨,唐晓就站在这寒风之中,突然觉得自己的天开始变得明媚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营养液破七千,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