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六零年代之悍夫 > 第189章
  医生姓卢,找家属过来,主要是为了说明李家康目前的情况,以及说明看护时需要注意的问题。
  “熟悉的家人多陪他说说话,对唤醒病人有好处。”卢医生一边翻病例一边说。
  “我们知道了。”
  叔侄俩都是极其理智的人,从表面上绝对看不出来他们家里出了这么大事。他们从容不迫的跟卢医生询问护理细节,以及李家康出现什么状况时要特别注意。
  卢医生很少遇到这么理智的家属,不过他知道病房里那个年轻人身份不一般,捡着干货好好交代了一番,“我能交代的就是这些了,他是越大夫负责的病人,家属后续可以多和越大夫沟通。”
  沈卫民已经很久没有听谁提起过越明这个人,人参事件之后他和越家就很少有交集了。不过想想也是,家康大老远被送回到离城医院,主治大夫肯定是医院王牌,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程振华亲自到场,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越大夫目前不在医院?”沈卫民皱眉。
  “越大夫家里出事了,刚刚才请假回家。不过家属请放心,病人的情况母亲已经基本稳定,今天夜里我全程值班,绝对不会又是。”卢医生生怕引起误会,赶紧解释。
  越大夫那边情况紧急,已经是不得不走的情况,再加上病人这边……但就是怕病人家属不知情。
  要是以前卢医生绝对不用和病人家属解释这些,虽说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但医生也是人,也是要吃饭、休息的呀,面对一个病人,他们做出计划,接下来都按计划做事,绝对不让需要紧急救治的病人因得不到治疗遭遇危险。既然选择把病人送到医院,那接下来就放心的把一切都交给大夫就好了。
  以前确实是这样的情况,但是现在社会风气变了。
  过去几年,医院经历了种种,有医术的大夫因为各种原因被迫离开,到后面撑起排面的竟然是刚考上护校,或者只学了些皮毛的年轻学生。当性命掌握在这些人手里,谁能放心?
  稍微想想就知道这样发展不正常,但只要是人,只要生活的社会关系中,就不得不对现实低头。作为远近闻名的医院,离城医院平日里接待最多的还是普通老百姓,质朴、简单,这是卢医生仍然□□在一线的主要原因。
  和后世人选择学医多种多样的原因不一样,他们这群人选择这条路的目的非常纯粹,那就是治病救人。不得不说,在实现自我价值的这条路上他们经受了太多。现在,为了不让亲属误会医院懈怠,他刚开始就得做好解释。
  沈卫民当然希望家康能够得到最好的治疗,有最好的大夫照顾,但他理智尚存,不会因为大夫在该下班的时间下班就不接受,也不会因为大夫在安置好病人的情况下去处理私事找麻烦。都是人,就算再有奉献精神,无法控制的情况也太多了。
  “好,等越大夫回来,我们再好好咨询。”沈卫民和卢医生道了声谢,领着叶聪回病房。
  李家康现在并不限制人进去探望,要是谁一下子能把他喊醒,反倒是好事。
  不过看着本来活泼好动的人,安静的躺在床上,你说什么都不会回答,对于家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折磨。李招娣拉着李家康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旁边站着沈新乾和赵琪。
  程振华站在距离门口最近的地方,看到沈卫民冲他使了个眼色。
  沈卫民让叶聪进屋,自己跟着程振华去了走廊外的小花园。
  “抱歉。”程振华正色道。
  “程大哥,家康出事,我们谁都不想看到。但他不是因为咱们谁的过错才受伤的,要怪也应该怪敌人。”
  李家康是一个军人,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执行任务。要是因为他在任务中受伤,家人就去埋怨下命令的那个人,或者说再往前推埋怨当初帮他入伍的人,未免本末倒置。
  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对军人的侮辱。让他受伤的是敌人,反噬的也应该是敌人,亲属们心里在一瞬间涌起的恨意都是对敌人而言的。
  “他这次执行任务的内容和以往大不相同。”静默片刻后,程振华再度开口。
  早上起来的时候,空中的太阳还算明媚,刚刚挂起了风,现在空气中都是阴冷。沈卫民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吐了口浊气:“和我哥有关吧?”
  李家康从小就在训练营待着,年纪一到,出任务成了他的家常便饭。每次出任务之前,他都会做精心准备。沈卫民见过出任务前的李家康,但没有哪一次的他像这次一样,专注中带着兴奋,暴戾中带着颤抖。
  虽然年纪小,经验却十分老道,再加上他家孩子脸皮厚,如果不是情绪到达一定临界点,旁人很难察觉到。如果说事关哪个人能够影响家康致斯,除了活着的家人之外,也就只有李卫国了。
  “你猜到了?”程振华给自己点了一根烟,“这次任务本来不会落在他身上,是他主动申请的。连我都不知道他从哪得到的信息,知道了这次任务和卫国有牵连。”
  沈卫民没有说话,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问过家康的一个问题。那时候俩孩子同时被推荐上大学,与选择普通专业回归正常生活的叶聪不同,李家康对自己军人身份的坚持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为什么非得走这条路?”
  当时他大侄子怎么回答的来着?“既然选择就要走到终点,这不是小叔你教给我的吗?放心吧,走到终点我就满足了。”
  家康口里的终点,到底指什么?
  “从进入训练营,李家康的每一次评价都在优良,他的侦查反侦查能力、隐藏以及个人武力都非常突出,对国对家的忠诚度也毋庸置疑。另外,从他开始被编入班级和队伍,他的年纪都是最小的,刚开始都会受到大家质疑,但他总能凭借过硬实力让其他人闭嘴!”
  “他今年还不到十八,执行过的大大小小的任务已经多到数不清,他的履历看上去十分漂亮。很多人把他称作天才,说他前途无量,假以时日,肯定能被淬炼成锋利的宝刀。”
  程振华的声音低沉,明显压抑着情绪。
  其实这次任务是成功的,十几年前把李卫国逼到死境的那些人,大都毙命,零星几个也被控制住,捉拿在案,而完成这一切的是李卫国的儿子李家康。
  人生既是一种轮回,又是一种继承,对于那些人来说,这也算是命运的重逢。
  “程大哥,”沈卫民轻声唤道。
  程振华突然用力拍了下旁边树苗,“咔”的一声,树苗被拦腰折断。
  “卫国死的时候,他才五岁。”这句话,程振华几乎是吼出来的。
  沈卫民知道程振华什么意思,五岁的孩子把父亲的死记到现在,愣是没让周围的人发现,这件事情本事就昭示着周围做长辈的不合格。后面李家康进训练营,一步步成长,就在大家都为他欣喜的时候,他想的却是报仇。
  从五岁到现在,这孩子究竟承受了多少?
  没有人知道。但只要想想就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心疼和难过。
  程振华性格内敛,就连他现在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可见他对李家康十分重视。因为重视所以心疼,其中兴许还夹杂着深深的懊恼。
  他都如此,沈卫民就更不用说了。不过他比程振华更了解李家康,他并不觉得孩子表现出来的性格是伪装的。替父报仇可能只是他的信念,随着年龄增长,能力增加,这种信念越来越强,幸运的是他最后成功了。
  这是好事,想做的事做成了,有些人一生都没有这样的幸运呢。
  程振华会失控,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些。就在前几天,李家康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私情左右,产生了不必要的牺牲,被告上了军事法庭。
  “情况很严重?”沈卫民轻声问道。
  “放心吧,不会有事。他是个聪明的,就算……也肯定提前做好了预演,别担心。”程振华吐了口气。
  沈卫民松了口气,“哦。”
  那就好。
  “我和院长打了招呼,也在招待所预定了房间,你安排叔婶晚上住进去。”程振华很快收拾好了情绪,短短一会儿功夫,他就又变成了雷厉风行的程将军。
  “行。哥,你今天晚上就要回去?”
  “不回去不行,一大摊子事儿等着呢。我就不进病房了,你和叔婶他们说一声,我把警务员留下,有事你们能有个商量。”程振华按了按突突疼的太阳穴,自从知道李家康受重伤,他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按照规定,李家康执行任务中受重伤是不能安排家属前来照顾的,即使李家康昏迷不醒,即使越明给出的诊断也是家人陪护更好。程振华风尘仆仆从京市赶到离城,也是经过多方协调之后,才拍板决定告知沈家人,并且派人把他们接到了离城医院。
  眼下任务留下的后遗症还在,如果他不在军区作镇,总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这里交给我,家康肯定不会有事的。”沈卫民全部答应下来。
  程振华看了眼沈卫民,“……嗯。”
  送走程振华之后,沈卫民回了病房。
  气氛和刚刚已经大不相同,不变的是李招娣同志还在说,不过已经从刚刚的絮叨转变成了往事大会。
  把李家康和叶聪刚接回老家那会儿,沈卫民正处于要尽快在县机械城站稳脚跟的阶段,虽然他每天都尽力回家,不过难免还是有要出差的情况,真算起来两个小家伙和老两口相处更多。因此,李招娣同志口里这些趣事儿,好些沈卫民都不知道。
  老人家爱讲古,青年人却不爱听,李招娣是爽利性子,不干年轻人不喜欢的事,她把那称作吃力不讨好。平常也只有逢年过节,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时候说几句,像这样把一个故事从起因、经过、结果一一都说出来还是第一次。
  病房里人不少,却并不吵乱,都静静地听李招娣讲故事。
  门从外面推开,警务员提着几包吃的走进来。
  “沈厂长,这是首长吩咐我准备的。人是铁饭是钢,不管咋样,咱们应该保重自己。”生怕沈卫民不接,警务员连忙劝了几句。
  沈卫民没他想的那么想不开,“我知道了,谢谢。”
  警务员准备的东西还真不少,大肉包、葱油饼、一包糕点,还有几个已经洗过的苹果。不过,不管是包子还是葱油饼,味道都不小,在病房里吃不好,警务员就说旁边的旁边有空会议室。
  沈卫民点头说好,转身去招呼沈父沈母,“您二位先吃点东西去,吃过之后回来再继续讲。小聪,你也领着弟弟过去吃饭。琪琪过来和我搭把手,给家康喂点水。”
  “小叔,还是我……”叶聪想留下帮忙。
  “还能少得了你帮忙的时候?现在先去洗手吃饭。”
  “知道了。”
  看着他们走出病房,赵琪才转身拿起暖瓶倒了半茶缸水,“刚刚,我只给小康润了嘴唇,想让他喝下去恐怕不容易。”
  夫妻俩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这水无论如何都得喝下去。
  “我来试试,喂进去一点都算值了。”就是灌也得灌下去。
  李家康现在完全没有意识,他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十多天,嘴唇干裂,就算刚刚才拿棉签湿润,还是很快被风干。沈卫民拿棉签沾水给他润唇,又拿小勺给他喂水,正如赵琪所言,根本喝不下去。
  “哥,这样不行,小康根本喝不进去。”赵琪低声说道。
  沈卫民把茶缸子递给赵琪,直接上手掰开李家康的嘴,“灌!”
  赵琪动作丝毫没犹豫,水终于是没流出来了。
  “夭寿哦,”一个身穿护士服的姑娘,推门就看到这幅场景,“我不是已经嘱咐过家属了,病人现在不需要喂食,吊水能够保证他的基本营养,你们怎么能这么粗鲁的对待一个病人?”
  小姑娘气的直喘,指着沈卫民和赵琪,仿佛他们是杀人凶手一般。
  “这位护士同志,我们就是想给孩子喂两口水。”沈卫民自己被指责无所谓,他们动作粗鲁确实存在不对,但对方连赵琪一起吼,沈卫民就不大能接受了。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说了不能干的事情就是不能干,要是因为你们的行为给病人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让他死在这张病床上,谁来担责?”护士是个伶牙俐齿的,看到沈卫民顶嘴,说话更是不客气。
  沈卫民本来只想息事宁人,一来不想和她掰扯,二来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吵到旁边会议室里吃饭的爹娘。但是,护士这话却惹到他了。
  “这位同志,说话不要那么难听。床上躺着的是我的亲侄子,我和我妻子只是想让他在躺着的时候好过一点。如果我们的做法错误,你可以教育,虽然我不认同你的专业能力,但是因为这里是医院,我尊重你自信的权利。但无论如何你都不该诅咒一个病人。”沈卫民冷声说道。
  专业?不是他看不起人,他觉得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没资格谈专业,作为一个护士,直接和家属在病房里吵了起来,着实罕见。
  “你什么意思?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教育我――”
  小护士情绪更激动,这次说到半截被赵琪打断了。“小同志,这里是病房,有什么事儿,我们出去说行吗?另外我们不是大夫,你也不是大夫,严格说起来,我们说了都不算,得谨遵医嘱。这‘医’是医生的医。”
  “你――”护士指着赵琪,竟然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边动静闹挺大,引来了不少人。
  “怎么回事?小赵,又是你!”刚才在办公室里接待沈卫民和叶聪的卢医生,刚巧就在附近巡房,听见动静赶过来看到小护士,表情只剩下无奈。
  一个“又”字,就很生动形象。
  “卢医生,他们未经允许给病人喂水,我只是好心提醒他们一句,他们就都理不饶人,对我说难听的话。”护士指着沈卫民两口子,竟然直接哭了起来,那委屈的模样倒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卢医生头疼,自从小赵来医院上班,这病房里整天就跟打仗一样,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体质,跟谁都合不来。
  要说是其他病房,病人和家属卢医生都接触过,说话粗鲁,行为上可能也不大注意,容易冲撞到女同志,小赵作为事儿精,借机大闹,也勉强算是合情合理。但要说惹事的是眼前这对夫妻,卢医生就得打个大大的问号了。
  这对夫妻容貌气质出众,如果不是沈卫民说自己是池县农村人,卢医生都不相信。和沈卫民交谈之后,他更是疑惑,这样的谈吐举止,除了越大夫他就没见谁能比得上,越大夫可都能当这个年轻同志的爹了。再联想到这个病房的特殊性,卢医生更不认为这些家属是普通人。
  “谁告诉你喂水不行的?”卢医生皱眉看向小赵护士,“就算在学校学的都忘干净了,医嘱都不仔细看?从今天开始,你转去别的病房。”
  赵护士刚刚走进病房,并没有关门,因此卢医生在走廊就看见了冲突现场。后面又围上来不少人,挤在走廊看热闹,卢医生现在这样说话,根本没有给护士留半分面子。
  小姑娘在家的时候,被爸妈哥嫂宠着,没毕业又分配到医院工作,虽然说病房里的病人各有各的生活,但总体而言,护士这个职业的工作环境是相对单纯的。虽然说中间她因为无理取闹办砸了一些事情,也受到了一些批评,但最后都因为家里的关系度过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糗,像她这么大的孩子,受了委屈咋办?当然是回家找父母告状。小赵护士边走边恨恨的诅咒看她笑话的那些人,等着吧,她肯定要讨回来的。
  卢医生看小赵的架势就知道不好,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刚刚他既然选择了帮助病人和家属,现在再后悔,最后只会弄得两面不讨好。
  “沈同志,真是对不住,这件事是医院的疏忽,下次绝对不会再发生类似事情了。”卢医生给沈卫民赔不是。
  “那位小赵同志的个性尖锐,并不适合在医院里工作。”沈卫民客观评价,虽然不要求每一个护士都如春风一般给人温暖,但起码不能让人反感,那小姑娘一看就是被娇养长大的,根本没有服务意识。
  卢医生苦笑,“这……沈同志,有些事情不好说的。”
  沈卫民看了眼卢医生,点头,“我明白。”
  “多谢理解,多谢理解。”卢医生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是不得不给沈卫民提个醒,“这件事恐怕不会这么完结,沈同志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一会儿就去办公室和院长打声招呼,让他在中间协调一下,争取不给你造成麻烦。”
  沈卫民气笑了都,这件事明明完全不是他们的错,说到现在他们倒成了需要小心的一方。“如果我眼睛没问题的话,刚刚那姑娘是这么高,不是这么高。”沈卫民上下比划了一下。
  卢医生不知道谁卫民想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小赵护士个头确实不矮。
  “既然不是三岁,怎么家里人还跟着处理这些职场矛盾?听卢医生话音,她在医院里闯祸,每次都是家里人过来摆平的?”沈卫民无语。
  卢医生没说话。
  沈卫民:“……”
  送走卢医生之后,夫妻俩相对笑了起来。要说这些年他们见识的人和事也多了去了,这样护犊子的家庭倒真是少见,尤其还是这么不讲理的。
  “这事儿就不和爹娘说了。明天晌午,七叔开车载你们回家,我和小聪留下。”看到赵琪一脸担忧,沈卫民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程大哥把警务员留下了,家康现在身份特殊,选择在离城养兵,肯定有不少人都接到消息了。再不济小康也在呢,咱们家这俩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比一个能打。”
  赵琪刚松一口气,就被逗笑了。就算能打,还能去和人干仗不成,也不想想自己都三十的人了。
  老两口吃完饭又回到病房,沈卫民和赵琪则抽空去了招待所一趟,把爹娘老婆孩子晚上要住的房间打扫了一遍。再回到病房的时候,差不多晚上九点,沈卫民好说歹说把他们劝去招待所休息,病房里只留下沈卫民和叶聪两个人。
  沈卫民从值班室借了个炉子,点着,无烟后拿进病房。
  等屋里更暖和之后,沈卫民才敢给李家康擦身体,又把病床上的被褥,床单全部换成了从家里带来的才算是完成了。
  弄完这一切,沈卫民和叶聪累的满头大汗。“小叔,剩下我去弄,你先坐着歇歇。”
  沈卫民也不跟他客气,“去吧。”
  叶聪先把炉子提了出去,又回来拎水盆。
  沈卫民则搬了个板凳坐在病床边儿给李家康揉腿,就算是普通人在床上躺久了,都得通过复健才能正常行走。躺的时间过长,腿部肌肉萎缩,那复健周期就得无限制拉长。现在他们的工作做的细致些,以后孩子就能少受点儿苦。
  “养儿防老,养儿防老,你个臭小子以前经常说要给我养老,这还没等我躺下呢,你倒是躺下,先享受到了你小叔的照顾。”沈卫民开始念叨。
  “你可不能睡太久,你小叔我身子骨不好,熬一天熬两天没事,一个月两个月兴许也能凑合,你要是想永远躺躺着让小叔照顾那万万不行,小叔没那个力气。”
  “要是你明天就醒,最好是在你爷奶回家之前睁眼,那咱们家可热闹了。要是你年前能醒,小叔就偷偷背着你回家过年,咱爷俩儿给大家一个的惊喜。真要是那样,今年肯定就是我有生以来最高兴的一个年,往后到死都不可能忘记。”
  说着说着,沈卫民鼻腔有些酸,他换了条腿,避开伤口,继续按摩。
  “你干爸已经把任务内容告诉我了,好小子,干的漂亮。你爹要是知道了能打断你两条腿,我就不一样了,我觉得咱们家康做的很对。”
  心魔自有心药医,在那种情况下,家康选择怎么做肯定都有他的道理。人这一生总得任性几次,当然了,既然想任性就得承受任性带来的后果,他们不逃避。
  “……就连老天都站在我们这边,现在只要你醒来,一切都不成问题。不过,你也别因为小叔一直喊一直喊,就一直拼命的想睁开眼,要是真的累的不行,就在病床上躺几天,享受下小叔无微不至的照顾也行,小叔不生气。”
  “就是,千万别忘了醒。”
  给腿做好按摩,沈卫民给孩子把被子盖严实。又拿玻璃瓶罐了温烫水,放在打吊瓶的那只手下面。
  外面寒风呼啸,听起来有些吓人。走廊上,叶聪拿着盆,依着门旁墙壁,眼眶有些发红。
  沈卫民整理好病房里,才想起叶聪一直没回来,刚想出去找找,就看见人推门而进。
  “怎么去这么久?快去洗脸刷牙,进被窝睡觉。”临近年关,医院里病人并不多,他们这个病房有三张床,却只住了李家康一个病人,所以叔侄俩都有床睡。
  “知道了。”叶聪沉默的去洗漱。
  再回来,病房里的灯已经暗了,沈卫民躺在床上呼吸均匀。
  叶聪走到李家康到病房旁边,坐下。病房里很安静,很大一会后,叶聪才轻笑着开口:“你可别睡太久,小叔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还得留在医院照顾你,你不心疼啊?”
  李家康有几个固执己见的观点,这些观点没有随着年龄增长见识多广而改变,甚至就算证据摆在跟前他还是不觉得自己的认识有错,其中一个就是关于小叔沈卫民的身体。
  沈卫民的身子骨弱,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结婚后,沈卫民的身体状况改善了很多,就连大生爷爷都确定了这个事实,但是家康却并不这么认为。在他眼里,他家小叔永远是父亲口中那个身体不好的小叔,是需要照顾和让着的对象。
  他最常挂在口头的话是“我家小叔身体不好,我得好好努力,不能让他老了以后吃苦”,可以说非常孝顺了,堪称楷模。
  小时候没办法,到后来只要李家康在家,劈柴、打水、烧锅这样的活儿根本轮不到沈卫民,当然平常也很少轮到他就是了。
  就连李招娣都经常说,这哪是什么小叔侄子,根本就是哥哥弟弟,李家康在哥哥位置上。这样说也没错儿,李家康对沈卫民的认识还停留在他父亲亲口对他说的那些话上。甚至他还续上了李卫国活着时候的某些传统,例如每个月的津贴总要拿出一部分寄给沈卫民。
  要问,对李家康来说,谁是他最重要的人?十个得有九个说是他小叔。
  只要是李家康身边的人,不管是战友还是同学,几乎都知道他有个小叔。
  叶聪其实并不理解李家康这种情感,他称之为父亲的那个男人没有给他留下可以称之为宝贵的回忆财富,只有数不清的污点。但是他非常尊重李卫国,既然是李卫国留下来的,那他跟着办。
  第一次拿到津贴,两个人商量着拿出一部分寄回家。
  “小聪哥,小聪哥,你说小叔看见我们这么懂事,不会感动哭吧?”李家康有些兴奋,从来都是他们从沈卫民手里接钱,这是第一次,他们给长辈零花钱。
  “应该,不会吧。”叶聪不确定的回答,小叔不像是这样的人。
  结果却是钱寄到家的第三天早上,他们在训练基地门口见到了风尘仆仆的男人。后来他俩才知道,对方接到信的第一件事就是买火车票去京市看他俩。
  到后面,拿到津贴往家寄钱就成了一种惯例。
  沈卫民并不缺钱,平常补给他们的或许更多,但这事儿一直持续着,用李家康的话说就是给小叔攒养老钱,早给晚给都是给。
  “小叔的养老钱,咱们说好了一人出一半,你可不能半路逃跑。”
  看了眼依然沉睡的李家康,叶聪回到了自己的睡床。躺进被窝,感觉到的不是预料之中的冰寒而是温热,伸腿往下一探,果然被窝里放着玻璃瓶制成的暖脚瓶,它被包裹在厚毛巾里,不断的散发着温热。
  叶聪笑了。
  ・
  沈卫民这一觉睡得沉,大喜大悲之后,人疲劳虽然肉眼看不出来,却足够深刻。不过病房里有叶聪在,他倒不觉得会出什么差错。
  那孩子细心体贴的很。
  他刚坐起来,就见叶聪推门而进,他满头大汗,还冒着热气儿,显然是刚锻炼完回来。
  “昨天晚上睡了多久?怎么又去跑步了?”
  “早上不活动开不舒服。值班护士给家康起了针,我就休息了,时间不算短。”。
  “快拿毛巾擦擦汗,换身衣裳,别再感冒了。”沈卫民笑骂。
  “这就去。对了小叔,刚才小婶过来给家康喂过水了。”叶聪端着盆去打水,换衣裳之前他得洗洗。
  “知道了。”
  早饭后,沈父沈母以及沈东林都来了病房,待了个把小时,终于被沈卫民劝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