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袅袅,庭院中的饭菜香气夹杂着些许的烧柴火的味道,显得十分别致。
  秦子越到底是悄悄地去,又悄悄的回到了厨房。
  等到陆清跟着榴红一前一后迈进厨房门槛的时候,秦子越正和陆衡靠坐在旁边的木椅上说说笑笑。
  隔着朦胧的灯火,某人的侧脸看起来犹如刀刻般,瘦削立体。
  烛火明明灭灭,将他的身影分成了两部分。
  一般沐浴在灯火中,影影绰绰。
  另一半淹没在黑暗中,透着一股不易令人察觉的落寞与孤寂。
  陆清没有看太久,淡淡的扫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睑。
  旁边的榴红见此情景,还颇有些意外。
  以往秦子越总是与她天南地北的分隔两地,有时候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见上一面,所以秦子越回来的时候,陆清总是无时无刻的粘着他,说说笑笑的。
  今日倒是出奇地安静。
  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对,榴红也没有多话,便拉着陆清一起落座。
  今晚宋赫出府赴宴去了,所以眼下只有他们四个人在一处用餐。
  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端上桌,氛围显得越发安静。
  榴红眉目染上几分淡笑,朝着秦子越道:“子越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日刚到,因为是陛下召见,所以回来之后,就先进宫面见陛下去了,今晚多有打扰。”
  “这话未免太生分了。”
  榴红亲自盛了碗鸡汤,递到秦子越跟前,笑着说:“多吃点,我瞧着你似乎又瘦了,还有点憔悴,想必是为了赶路,没有睡好吧?”
  “多谢红姨挂心,我一切都好。”
  榴红点了点头,又看向旁边默默扒饭的陆清,忍不住笑道:“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
  陆清抬了抬下巴,神情看起来有些蔫蔫的,她点了点头,也支起身子盛了碗鸡汤,却转手递给了陆衡。
  “哥哥,你也多吃点。”
  “呦?给我的?”
  陆衡笑起来,有些稀罕道:“难得啊,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哥。”
  说完,陆衡还没来得及品尝一下陆清亲手盛的鸡汤,瓷碗就被陆清原原本本的端了回去。
  陆清:“话多的人不配喝汤。”
  陆衡:“……”
  家里成天就是这样热热闹闹的,看他们斗嘴,榴红也十分欢喜,并没有打算制止。
  榴红安安静静的吃完饭,旁边的几个小朋友还别别扭扭的,似乎心思也没在饭桌上。
  榴红缓缓起身,朝着众人道:“我吃饱了,还有点事,就先回房了,你们慢慢吃吧。”
  “哦,娘亲不喝点汤?”
  “不了,你们快吃吧。”
  榴红转身离开,临近门口的时候,又回头朝着陆衡笑道:“阿衡,你过来一下,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刚夹了一筷子红烧肉,还没送到嘴里的陆衡,顿时停下了动作。
  他愣了下,而后应声:“好,我这就来。”
  于是,厨房内就剩陆清和秦子越两个人了。
  四四方方的方桌,陆清就坐在秦子越对面。
  她面色沉静,低头乖乖的用勺子搅着碗内的鸡汤,几乎也没打算喝。
  秦子越更是直接放下了筷子,一双黑眸静静的凝望着她,显然是打算说点什么。
  “你……”
  “我也吃饱了。”
  陆清起身,猝不及防的打断了秦子越的话语,而后露出客气又疏离的淡笑,“秦将军慢用。”
  “……”
  成年后的秦子越,不,应该说是进入军营之后,秦子越听到了别人对于他的称呼,最多的就是秦将军。
  但这三个字,他从未从陆清的口中听见过。
  当然,他也并不觉得陆清会这样称呼他,甚至对他露出这样的陌生的眼神。
  秦子越起初觉得自己能够承受得起,可现在面对着面,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她说‘没有’,心里就跟扎了根刺似的,难受至极。
  陆清转身准备离开,身后响起‘刺啦’一声刺耳的声响。
  是椅子跟地面猛地摩擦发出的声音。
  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一抹冰冷的触感包围。
  秦子越仓促的抓住她的手,声音透着哑调,“我们谈谈。”
  “我跟秦将军应该没什么好谈的吧?”
  “……叫我子越。”
  陆清抿着唇,唇角的笑意有些讥讽,“我偏不。”
  说完,陆清便用力甩了甩秦子越的手,但他抓得紧,也没甩开。
  不过秦子越对待陆清倒也不敢用蛮力,所以虽然握得很牢,但也不至于弄疼她,就是这样牢牢地掌控着,让陆清无法脱身。
  见他这样,陆清有些恼。
  “秦子越,你要干嘛?”
  “跟我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放开我。”
  秦子越沉默。
  陆清怒气上头,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几分,“再不放开,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清清,我……”
  “我没空听你说这些。”
  陆清把脸转到一边,而后冷声道:“秦子越,你我之间的事情,你心知肚明,可你依然选择拒绝了我,你不敢去面对自己的心意,我敢,但不代表任何时候,我都会等你。”
  “上次的话说出口,我也得到了答案,你最好也别后悔。”
  陆清一口气说完,然后拽回了自己的手腕。
  这次秦子越没有强行拦着她,所以陆清很顺利地甩开了她。
  餐桌上的饭菜,此时此刻已经凉透了。
  秦子越独自站在这里,看着陆清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的某些想法,几乎也是呼之欲出。
  一开始,他比她胆小,不敢正视自己的心意,也不敢要了她的未来。
  到头来,也比不上她洒脱。
  秦子越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似乎谁也不知道。
  但秦子越回到小院之后,没多久外头便想起了敲门声。
  秦子越在金陵没什么朋友,所以眼下也想不到会是谁来找他。
  结果打开门之后,陆衡提着两坛酒,朝着他笑道:“愣着做什么?我来看望一下失意的兄弟,不会不欢迎吧?”
  “进来。”
  住屋内燃起烛火,‘啪啪’的灯火爆裂声,清浅低微。
  但陆衡笑了笑说:“灯花爆,喜事到,看来我们秦将军不日就会有好事降临了。”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那一套了?还是留着哄红姨开心吧,我可不吃这一套。”
  秦子越率先端起一坛酒,也没拿酒碗,掀开盖子直接仰头痛饮了起来。
  酒液顺着他的唇角,流过凸起的喉结,又逐渐落在衣服上,然后渗透出几分酒香。
  陆衡也没拦着,只是看着他,淡声笑道:“你把自己灌醉,能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