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易青。”江商小心的抱着她的腰,“你在我眼里是全世界最优秀的人了。”
江商低下头看着她的模样，心疼极了。
女子阖着眼，脸色苍白,从没有哪一刻,怀中的人几乎没什么分量,单薄削瘦的肩膀被江商抱的紧紧的,往日温热的手掌没有丝毫温度,江商另一只手捂着她的手。
她家祭酒那么优秀。
以命运大道登皇,世上仿佛没有什么能难住她一样，封印千年,为人界赴死万年，万载过去，还能奋起直追，立地登皇……那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她是恣意飞扬的,是意气风发的，是狡黠惫懒的,是温柔心软的，是可靠稳健的，是值得人喜欢值得人信赖的……
而绝不该是眼前的模样。
脆弱疲惫，苍白而消瘦。
那嗓音轻轻的，就像天边的风，不知何时便会散去。
“我给你当祭酒，当导师，我已经登皇了,却还要你站在我前面为我说话……”
“我太没用了……”
江商看着她紧闭的眼睛，敏锐的发现，她另一只手已经握拳。
细微的血腥气传来。
江商猛然抓住她那只手,摊开。
手掌泛着冷白，手指削瘦修长，可这双手往日是温润而柔腻如同最上等的玉石。
而此时，手心却有几道泛着鲜血的口子，伤口已经愈合，但是鲜血尚在。
那鲜血殷红殷红，看的江商眼睛也被染红了。
她突然用力把她抱在怀里，“易青！你个蠢货！她哪点值得你为她生气？”
“她配你一根汗毛吗？”
江商又心疼又怒，“易青……我知道……我都知道……”
“没有人是完美的，”江商道，“你只是没有她冷血没有她残忍而已，你做不到那么无情又理智，所以你会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她不会。”
女子依旧闭着眼，苍白的眼皮紧紧的合着，江商刚松开她的手便发现她又握起来了。
指节用力而泛白。
江商：“易青，我知道你的愤怒。”
“你只是被她说的措手不及而已，”江商道，“她还特地用我攻击你，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正常的。”
想到这里，江商也恼火的很。
荀洵真是阴，第一反应居然就拿她去攻击易青，一招破防。
而且还说那话是她家祭酒自己说过的。
以易青的表现，说不定真是她说过的，所以伤害加倍。
江商一直以为，就算当真感情不再，分手了，只要曾经有过感情，满怀信任，亲密无间，彼此分享过的秘密与隐私，都该随着分手而掩埋，最起码不能拿出来伤人吧？
以她家祭酒的性子，相信一个人的时候必然是全心全意，无所隐瞒的，那么可以想象她的感受。
太不要脸了！
江商越想越气，看到自家恨不得捧在手心的人，如今这模样，她简直气的心口抽疼。
女子还是没睁眼，也没再说话。
江商捉着她的手，不让她继续自伤，“易青，你只是没她那么不要脸，那么无情而已，这不是丢人，这是正常人都有的反应。”
“狗咬你一口，你总不能学着她咬回去吧？”
仿佛这句真的触动了她，女子终于缓缓睁开眼。
那双桃花眼清清浅浅的，不复往日的清亮有神，氤氲而迷惘，“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我嘴这么笨，明明一肚子怒火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明明平时在你面前那么强势，可是事到临头，却发现我不过是虚有其表，外强中干……”
“我还总是一本正经的教育你……”
“我自己都做不到……”
“江商，你告诉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我很废物……我为什么不能向她一样，无论如何都能理智无情……我为什么会生气？我为什么会难过？我为什么不能像她一样呢？我是不是就是很蠢很没用……”
说着说着她眼眸渐渐阖上，语气说不出的痛苦。
“凭什么我每次都这么痛，而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我是个傻子，一个人傻傻的表演……她们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
“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无动于衷……”
“子修……我好疼……我好疼……”女子声音压抑的几乎痉挛，仿佛从声腔挤出来一般，“我忍不住……我每次都忍不住……我像个傻子像个疯子……我有病……”
江商心疼都快哭出来了，“易青，你不是傻子，你不是……”
“因为你有心，所以才会痛，会难过……会不受控制会大发脾气……”江商抚摸她的脸颊，贴着她脸道，“是她有病，她没有心，她不会痛，她残忍又无情，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你是最好的，易青。”
女子被抱在怀中，却依旧无力而冰凉，削瘦的仿佛纸片人一般。
“易青……你在我眼中，本就不是完美……你会难过会闹脾气会使坏会故意气人会逞强……你知道吗？你在我眼里，其实从来就不是坚强的人……”
女子身体微颤。
江商抱紧了她些，“你的坚强其实我都不信，因为我总能通过各种细节，发现你的小弱点……你的小脾气……”
“你一点都不坚强，不完美，不像一个千年万年的强者大帝……”
“你就是个狡黠又温柔的笨蛋……甚至有的时候还很天真……”
“但是这就是你，”江商眼中泛起浅浅的温柔，“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对你动心，是什么时候？”
女子果真再次睁开眼，“什么时候？”
发现她注意力被自己引开，江商偷偷松了口气。
“是你喝醉了的时候。”
“在之前，我印象中，祭酒强大，神秘，睿智，温和，但是都是强大而值得钦慕的。”
“可是醉后，你不是那样。”
“你安静的几乎没有存在感，你蜷缩着，你会下意识盖着被子恨不得包起自己，你嘴唇抿的紧紧的，好似生怕露出情绪，脸色苍白，看起来就像是怕疼而躲起来的孩子，生怕暴露了自己软弱的事实……”
“明明那么强大，可是看起来脆弱的毫无生气，就像瓷娃娃……”
“让人第一眼就觉得心疼。”江商回忆着，眼里还是露出了心疼。
“现在想想还是心疼。”她道。
“你明明脾气那么好，那么随和，我在想，到底为什么你会这样？”
“自那时，我便对你升起了心疼与好奇……”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江商诚实的道。
易青抿了抿唇，眼神有些飘，“哪有你说的那么脆弱……”
“我喝醉了很正常好不好？难道要撒酒疯才算有生气吗？”
江商笑着摸了摸她的脸。
易青瞪了她一眼，又快速的移开眼，说不出的别扭。
“不，我只是觉得，像祭酒这么好的人，应该拥有更好的。”
“更阳光，更健康，更乐观。”
而不是那么敏感偏激，下意识逃避，对所有人际交往都不自信，为了自保往往会激烈的推开别人，但是她自己又会难过，会躲在角落偷偷难受到哭……
“你瞎说我没有！”易青有些恼羞成怒。
江商亲亲靠过去，吻了吻她的眼眉，女子眸中升起羞意，却没有躲避。
耳尖红通通的，江商忍不住又亲了口。
见她眼中升起的羞恼，江商熟练的继续道，“可是祭酒明明是这么优秀的人。”
“天赋卓绝，惊才绝艳，人又有趣又随和，对待朋友贴心又温柔，这样的你就该是天之骄子，被无数人围绕着喜欢着……”
“可是我眼前的祭酒却是孤僻而内敛的，甚至有些乖戾任性……”
“我在想，到底哪个才是你……”
“后来发现，我家宝贝祭酒，是那样温暖有趣的一个人，而你的所有尖锐不过是为了隐藏你柔软的内心……”
江商说着居然眉飞色舞起来，她一拍手道，“我当时发现这个事实的第一反应！”
“哇塞，走大运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么好的事，居然让我遇到这么好的人，我岂能放过？”
易青：“……”
“当然，我当时没想出来，只是潜意识觉得我就要你，要保护你，要让你不要再躺在冷冰冰的椅子上睡觉……”
“对，我一开始只是希望祭酒能在太阳底下睡觉，盖着小毯子，怡然自得的那种……”
“后来谁知道野心越来越大了呢？”说着，江商居然无辜的摊了摊手。
她一开始真没想那么多，她就是想让易青好好的。
然后没过多久就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易青。
于是她欣然接受这个事实，并且开始为追求这女人做起了准备。
“那还便宜你了。”易青见她嘚瑟的小模样，又气又好笑，心中的郁气渐渐散去。
“那可不，占了天大的便宜啊！”江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就差放鞭炮庆祝了。
易青终于笑了出来，但是没过一会又垮下了脸。
“好丢人啊……”她愁眉苦脸的道，“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好丢人啊……我真的不喜欢她了……好丢人啊……”
“丢死人了。”
换成平时，她估计已经回家盖好小被子睡的昏天地暗了，实在没法面对别人异样的目光。
可是此时……
她还是没法面对。
太丢人了。
太丢人了。
太丢人了。
江商却微微一笑，“下次你还会被她刺激到吗？”
易青皱眉一阵厌恶，但还是设身处地的想了想，“我觉得我应该不会了。”
“我不喜欢她了，她影响不了我……”说着她又有些底气不足，“最多再刺激几次，我冷静下来就不会被她刺激到了……”
此前，她长这么大真的就真情实感的只喜欢过那么一个人。
甚至江南出现之前，她的生命都只有那一个人的痕迹，其他人都是细枝末节。
那么多年的记忆，都只为那一个人存在。
所以明明千年中就该释怀该放下，但是真正遇到之后还是没法放下。
而现在……
易青看着眼前的人，微微一笑，“江子修……”
“嗯？”刚刚个人终端响了，江商正在看，此时抬起头，“怎么了？你还难过？我抱抱你，亲亲就不疼了……”
易青推着她的脸，“不许占我便宜。”
江商果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好机会稍纵即逝，她刚刚怎么就没想到多亲两口！
易青努力严肃着表情，“继续努力。”
还没待江商反应过来，她便转移话题道，“晨星说了什么？”
“啊你怎么知道是帝君？”
“冥那闷油瓶一样的性子，有晨星在，她才不会主动找人说话！”
江商一想，居然觉得很真实。
“帝君说，我们的罪了两师徒，危机四伏，得赶紧增强实力。”
“她说师尊已经把空间还有我们的东西都打包好了，我们在外面找个地方发育好了再回来。”
“师尊和我们一起走，帝君说她要留下来给我们当间谍。”
易青：“……不必了，一起走吧，她留着反而是破绽，人界的事情我掐掐手指就能知道的差不多了。”
“走，我们去把遗迹都挖了，军团准备好，好好发育一波，等回来就像你说的，让人界在我们的脚下瑟瑟发抖吧！”
易青斗志昂扬了起来。
江商嘀咕，“帝君说这话说起来像暴君……”
“暴君就暴君。”
……
回到入口上空，江商发现广场上的小四合院又被抠出来了。
悬浮广场下的隐藏空间也被抠出来了。
而她家师尊和帝君，则站在空中，背着大包等着她们。
额……背大包的主要是她家师尊……
帝君还是美美的。
冥帝面无表情的背着很大的双肩包，还是一身束袖黑衣，腰间缠着黑白交加的宫绦，是江商送的那条，显得形象略微古怪。
帝君就轻松多了，只拎了个小袋子，一身青衫，温润柔和，干净清爽。
冥帝抱怨，“怎么这么慢？”
江商：“师尊要不我来背吧？”
冥帝只给了她一个冷淡的小眼神。
江商：“……”
两人表现并没有丝毫特殊，就像平常一样，根本没有多跟易青说几句的意思，更别提过问了。
江商都没被问，易青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拿着才买的星域图，“我们要去的地方靠着第三路，那是西域远征军的路线……”
“总觉得我们这次收获一定会很大。”江商突然回过头，看着身后渐渐远去的人界道。
朝阳缓缓升起。
辉光洒向大地，远处的山峦镀上一层金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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