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
温歆很理解这种感觉，郑金成每次批评起人来，的确是不留任何情面，就不管人家有多努力，鼓励式的表扬是不可能的，只会看到别人缺点，就会很伤人。
宽容和理解，在这里似乎是不存在的。
“就那次，我彻底清醒了，我就在想，我呆在这里图什么呢？钱和人情味，我一个都图不到。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什么事？”
“我前几天无意间去人事部翻材料，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什么？”
“郑金成原来是个小二本学历，他的学校现在已经没有了，被其他院校合并了。”
“啊？”
“而且他高中读了四年，也就是说，他还复读了一年，复读了一年还就考这样的学校，这说明什么？他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温歆皱眉：“那他是怎么进来的？豪汀的招生不是要一本以上院校才行吗？”
“内部操作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但有一点我打听过了，是当时的老主任给了他机会，看他每天加班到一两点，觉得他可怜才同意留下他，也就是大家口中所谓天天折磨他到一两点的那个人。”
“也就是说老主任破了例……”
“对啊，但是你也知道，老主任现在的口碑是怎样的，而你我也听到过郑金成是怎么说老主任，说他是傻逼，说他脑子不好，说他神经病，反正就没一句好话，看的出来，恨是真的恨，学也学到了他的七七八八，但唯独忘了当年要不是老主任可怜他，他能有今天？”
“嗯……”
“所以我就想不通了，这样的一个平平无奇的人，是怎么可以做到双标？他是怎么可以做到张口闭口都是满嘴的精英教育，不允许别人犯一点错误？那他自己呢？他自己是很优秀还是怎么样了？他已经完全忘了当年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了。人都不要忘本，但他却可以忘得一干二净。真的，有这样一个领导成为你的上司，头脑真的会被带偏，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我到现在就没法缓过来，闭上眼就能看到他的那副指着我必须骂的嘴脸，真的，他凭什么？”
“菲菲……”
邵菲菲哭了，她吸了一口鼻子，摸着自己的胸口继续说：“温歆，我都没和你说，这几天晚上加班回到家，晚上都睡不好，就我的心脏一直跳个不停，很难受，我觉得我一定是压力过大导致心律紊乱，然后我前几天不是请假吗？你不知道郑金成那个不屑的眼神，就好像我故意骗他似的，哼了一声然后签了字，我当时特别难受，就他那个眼神……温歆，你应该知道这种感觉吧？
“我……”温歆仿佛被邵菲菲感染了，也红了眼，平时没有想太多这回事，现在脑中像翻盘似的，把那些不好的回忆统统翻了出来。
“你是没看到微信通知吗？你下午要把这样重视的结果放给大家看，各位领导会怎么想我们公司，会怎么想我们部门？”
“我只想提醒你一句，如果你以后就用这种态度应付工作，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在豪汀是混不下去的……”
“考虑到你还是实习生的身份，再加上你的微课题材内容仅限于表面的内部制度，对公司业务支撑可能帮助不大……”
一幕幕浮现。
邵菲菲提醒：“还有上周，明明大家都很忙，他突然让你去帮他开会，当时他怎么和你说的，就那表情……”
当时温歆已经把下午的事情安排的满满当当，他突然走过来让温歆帮她去开会，理由是下午有集团领导来巡查，他得跟着。当时温歆就很气，因为真的走不开，手上的这份资料是主任交代下来的，明天就要。开会是他自己要报名参加，现在为了配合领导把自己推了出去，又不是没事干，是真的有事走不开。温歆当时就说了，下午要整理资料恐怕没时间，哪知郑金成一个不屑的眼神，说做不完就晚上留下来加班做。口气理所应当，不容反驳，就一点余地都没有。
自己帮他去开会，让他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一句感谢都没有，还说的理所应当。
但温歆没的选，只能照着做。当天晚上开完会回来，温歆一个人在办公室加班到10点才回去，而听说郑金成早就陪着领导吃饭去了。
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根本没有人看到。
微课也没给自己上报。
委屈，痛苦一瞬间全涌上心头，温歆跟着邵菲菲一起哭了。
“都说世界上什么人都有，在这里我也是见识到了，温歆，在这里的日子……过的实在太苦了……”
“真的很苦……”温歆没忍住，一颗泪从眼里流了下来。
邵菲菲流着泪说：“我当初选择豪汀，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我一直以为豪汀工作就是真正的白领工作，不用过多加班，领导很民主，工作氛围很轻松，工资也很高，很适合我们这样的高素质人才，结果发现……完全想错了，我现在一样都图不到……”
“菲菲，我都懂，其实工作累点忙点，我们都可以忍受，但是做的工作得有价值，得最起码得到领导的认可，可是……”
“我上个月工作这么累，最后看着手上的工资条，实习工资就这么点钱，真的，都不够我看病挂水……我现在动不动就心律加快，我再留下来，人没疯，身体也承受不住了。”
邵菲菲抬起头，一双哭红的泪眼看着温歆：温歆，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吧，重新找工作，这儿真的不是人呆的地方，要知道，摊上这个部门我们已经很倒霉了，我们还和苏劲持他们不同，他们不受郑金成管，只要应付主任就够了，而我们不同，我们就算能留下来也是完全在郑金成手上，一个主任就已经很麻烦了，还有这样一个变态管着我们，不会有好日子的……”
温歆哭道：“我都知道，可是像我们学文科的真的很难找到好工作，摆在我们面前的选择，真的很少……”
“我知道，可是这儿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或者你找找人，调到其他部门或者子公司，我们这个部门真的不能呆了，再呆下去，人都要疯了。我已经不能忍了，现在还算应届生的身份赶快回头是岸，不要等到一两年后，才发现不合适就晚了，我们就失去应届生这个身份了……”
找找人？可以找谁呢？翟季初吗？哪怕再苦温歆也想自己承受着，不想麻烦任何人，尤其是他。
“哪有什么好地方，哪有什么好工作，我也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该去哪儿……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是哪天离职了，自己能干什么……”温歆眼泪哗哗掉。
有些问题不是自己躲避起来就不存在的，但也不是用力去想，就能找到正确的答案。
“你想好了吗？你下一份工作已经定了吗？”
“嗯……我会去学校当老师，哪怕当个文职也好，我觉得学校不管怎么样，都比这里好，最起码有寒暑假，我会有自己的时间去思考，校园的氛围总会是比这里轻松，这里只让我感到很心寒，很痛苦……”
“学校的确是个好地方……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适合干什么……”
“温歆，我曾经也像你一样很迷茫，但是我导师和我说，如果你分不清哪份工作好的时候，就一定要选择工资高的那个，因为领导，氛围，压力等外部因素都是你根本无法控制的，只有工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我算是看透了，没有哪份工作是轻松的，但当你忙碌或者压力过大的时候，你还可以安慰自己说，我是为了钱而一直坚持下去的。”
拼命坚持的最后，总要有一个让你坚持下去的理由。
那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温歆，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原本以为所有工作都是这么苦这么累，但是我发现我其他同学日子过的都挺开心，外面的世界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恐怖，趁早离开这里吧，这里实在太苦了……”
“我不知道……”温歆吸了一口鼻子，靠在了邵菲菲肩膀上。
邵菲菲一把搂住温歆的肩膀，两个人靠在一起，看着对面人来人往的车辆，坐在台阶上像傻子似的一起哭了很久。
晚上到家的时候已经10点了。
“你怎么到现在……”翟季初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抬眼看到温歆一怔：“你眼睛怎么……”
温歆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时自己的眼睛肯定是又红又肿，但现在自己很疲惫，不想多解释什么。
“被打了。”温歆随便说了一句，声音有些嘶哑。
“被打了？”翟季初一愣。
“嗯。”温歆没有看他，面无表情的回到了房里，关上了房门。
翟季初微微皱眉，这哪是被打了，明明是哭的。
这么一个凡事都无所谓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哭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受欺负了？
翟季初站了起来，轻轻敲了敲房门。
“干嘛……”里面的声音闷闷的，很丧。
“我进来了。”
翟季初推开房门就看到温歆瘫在了床上，一头蒙在被子里。
“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
翟季初故意说：“是谁这么没长眼打了你？劫财还是劫色？这两个你好像都没有吧？”
“……”
往常温歆都会顶个两句，但现在她却像一条放了血的咸鱼，在床上一动不动。
“喂，你不怕被闷死？”
翟季初一把拉开了温歆的枕头。
“唉，你干嘛！”温歆被翟季初拉了起来。onclick="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