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换个千手心脏能收获木遁吗 > 第92章 樱与花
  “众所周知,虫子是怕火烧的。”我埋伏在间桐老宅结界的边缘,低头严肃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短短一天,医生的脸上就写满了不足为外人道的沧桑:“你的小脑袋瓜现在又在想什么。”
  “很可惜,我不会火遁。”我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没等医生喘口气,接着道:“不过玩火嘛,我总是有办法的,医生,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发现了我话语中的郑重,医生也收敛了多余的表情,“你说?”
  “等一下进去了我可能会非常生气。”我皱了皱眉头,鼻息间隐隐缠绕着腐败和绝望的气息,令人不快,“我一生气就容易失去理智,以前也就算了,这一次是去抢人的,总不能还放任自己的性子来,麻烦你到时候拦一下我。”
  “……行,”大约是有些惊讶于我过分清醒的认知,医生隔了一会才给了我答复,“可我不一定拦得住你。”
  我在脑子里推演了一下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发现事实没准真的是这样。
  理性蒸发后的我有另外一套自己的逻辑,到时候没准会从“打枪的不要,悄悄滴潜入”,变成“只要我干掉了所有人,那就是成功的潜入”这种无双展开。
  医生一针见血地指出:“你这个狂战士。”
  我挠了挠头,露出了标准八齿笑。
  “你到时候试一试,我应该还是能听得进话的。”看了看忧心忡忡的医生,我又安慰了一句,“真的,再不然还有前辈兜底。”
  大概是可靠而稳重的大英雄起到了作用,医生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抱歉啦,医生,”我不好意思地转头看了一眼这个一直以来都很配合我的司令官,“陪着我乱来。”
  “你可对自己有点正确认知吧,一次次的。”一柄投影出的锤子装模作样地敲了敲我的脑袋,做出这一幼稚行为的人哼了一声,小声嘀咕:“……而且我是最没有资格指责你的人。”
  “嗯,医生你说什么?”我微微侧耳,后面一句话有些含糊,没有听清。
  “没什么,”医生大声回答,转而急吼吼地催促我:“速战速决,然后回去睡觉!作为一个医生,我是真看不下去你这种罔顾自身健康的行为。”
  我看了看他手边的咖啡杯,又想起了他曾经作为司令官时同样压榨自己睡眠的行为,欲言又止。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互相伤害了。
  ……
  托理论知识超级丰富的罗马尼亲的福,我们俩一个负责动脑指挥一个负责无脑画图,顺利地在结界外悄无声息地开了个口子。
  我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抱成一团,穿过已经在自动修复的小口,滚进了这座阴暗的院落。
  间桐家实际上的掌权人,间桐脏砚,实际上是一个活了有五百多岁的老人,这位早年有着宏大愿望,可以和冯・霍恩海姆・帕拉塞尔苏斯谈笑风生的传奇魔术师,现在只是一个单纯的为了长生而不择手段的人。
  一句话来说,就是:五百年的执着。
  在没有达到此行目标之前,最好还是避免和这个活了将近五个世纪的老人正面对上为妙。
  “鬼鬼祟祟真不是我的风格,”我在医生的指挥下绕过一个又一个魔术和虫的警戒,气音悄悄抱怨。
  “好啦好啦,”医生熟练地安抚,“等我们找到樱花了,这里就随你烧。”
  “你说的哦。”我眼前微微一亮,心里迅速过了能用火的方案A到方案C,并顺着地上给出的方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嗯嗯,我说的,”训导员罗马尼满口答应:“好了,从这里开始准备往下走。”
  我顺着阶梯一路下行,一边按捺住缓慢攀升的怒意。
  都这么晚了,还没让孩子回去休息睡觉么?
  地下室,那是一个什么地方?
  鼻息间愈发令人不适的腐败气息和耳边传来爬虫OO@@的声音,一切都在表明,这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地方。
  “医生。”
  我站在扶梯的拐角口,注视着下方凹陷的深坑。
  数不清的虫子填满了这个深坑,也掩埋了在坑底沉浮的女孩。
  但是愤怒使我看清黑暗中的一切。
  这是一个瘦弱得完全看不出来只有六岁的孩子,苍白的皮肤和瘦骨嶙峋的躯干暂且不提,那双本应该澄澈、充满亮光的童真眼眸,现在是失去焦距的无神。
  “医生。”
  我又喊了一声。
  “花花,抱歉,”这一次,一直以来脾气很好的男人也显露出了强烈的情绪波动。“现在的我大概做不到阻止你。”
  “你道什么歉。”我的右手微微前伸,嗡鸣作响的大S刀自动滑入我的掌心,“巧了不是,我也正有此意。”
  我微微垂眸,另一只手盖在刀面上,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即便是极度的愤怒,也不要让情绪支配了自我,花,冷静一下,想一想你此行的目的……
  目的――
  是了,我此行的目的。
  愤怒的种子作为接下来一切行为的燃料投入了鼓噪跃动的炉心,于是,更多、更多的怒火升腾而起。
  很好,做得很好,现在,就是将这股火焰――
  我盖在刀面上的手一寸一寸地移动,炽热的橙红色火焰随着我的动作一点一点地蔓延至刀身。
  这一次,我并没有刻意去把火焰的温度调至最高。
  并不是碍于消耗,仅仅是考虑到,橙红色的火焰,看起来比白色的日光更为温暖罢了。
  早前潜入时披上的隐蔽魔术早在我气息外放的一瞬间就彻底撕开,这座蛰伏在阴影下的老宅仿佛被惊醒了一般,发出了年迈的呓语。
  这里就不得不说我挑的时间妙了。
  “一个好消息,”改变了行动方针后,医生也总算能放开手脚探查这栋宅子,反复拉锯后,他短暂地占领了这一方位的绝对信息控制权:“间桐脏砚并不在这栋宅子里,不过要快,他已经发现了咱们的入侵――”
  “很好,”我凝视着下方已经蠢蠢欲动的虫子,以及空气中四面八方包拢而来的振翅声,“那么Berserker组目前的动向是?”
  “Berserker?稍等……找到了,御主和英灵都不在,目前,”医生语速飞快地向我汇报,只有他能看到的画面一帧帧闪过,“嗯?还在未远川方向和、和金色的Archer打起来了?!”
  “吉尔伽美什王?”第一次处于理智且发疯的状态下,我的状态前所谓的好,甚至还遥遥地望了一眼医生说的方向,透了间桐老宅的层层阻隔,穿过了钢筋水泥,看见了横跨而过的红色大桥。
  金色的涟漪和不断投射而出的武器,蔓延而上的黑色雾气以及毫无理智的冲锋。
  而我这一次和一双瞥过来的红色眼睛结结实实地对了个正着。
  这是第几次了来着?
  我眨了眨眼,莫名地感觉和第一次对视比起来,那双眼睛里宽容了不少?
  这会我手里正拿着刀准备开战,见面礼是不方便了,想着于情于理,他也算是帮我拖住了Berserker。
  于是我遵从本心,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谢谢您啦!
  接着利落的转头,流畅无比地抄起了手中熊熊燃烧的大S刀。
  ――谢谢热心市民金先生的帮助,接下来我也要拆家啦!
  “最后一次核对,”我将不断汇集的炽热气息缓缓呼出,“这里有几个活人?”
  “两个,眼前一个,”医生言简意赅,“还有一个男孩,普通人,没有魔术回路,在上方的卧室休息。”
  既然还有另外的人存在,那么原先炸了这个宅子的想法就不能有。
  无论如何,这里再怎么不堪,也要给那个孩子留一个栖身的场所。
  索性现在我并非独自一人,临时更改计划也没有太大阻碍。
  因为我是如此的相信――
  “医生,计算,”我一脚踏出,重心下沉,将完全燃烧而起大S刀缓缓举过肩,“在保留上层建筑的情况下――”
  “侧后方七十五度角,十米之上,避开;斜上方二十五度角,七米之外承重墙,避开,其余……”来自医生有条不紊的汇报一一传来,我永远可以相信医生的后勤支援。
  “其余地下室均可承受范围,攻击热量计算中……热量确认,观测值为1500~2000,不行,太高了,要降一降,会被烧成焦炭的!”
  “明白,”我压了压肩,手腕微微一转:“再次计算!”
  “再次计算中……现魔力观测值900,可行!”
  “确认?”
  “确认无误!”
  “了解!”我大喝一声,视线中是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涌来的魔虫,我将迈出的前脚点地,划了一个半圆,接着――
  ‘岩融!’
  ‘了解,准备完毕!’
  很好。
  橙红色的火焰从刀柄攀爬上了我的手臂,在我的放任下,蔓延至全身。
  于是我便成了这一片昏暗的地下室,最明亮,最耀眼,最移不开目光的存在。
  而我将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定格在了此行的目标之上。
  大批刻印虫的起飞,使得这个女孩大半的身体暴露在外,我的动静闹得太大,终于让这个孩子移动涣散的眼神微微聚焦。
  火焰啊――
  “火之神,神乐!”
  此刻,正适合挥刀!
  大S刀自凌空的正下方发起,缠绕着熊熊而起的火焰,划出了一个自下而上的正圆。
  “――碧罗天!”
  烈焰形成的正圆扩散,所到之处,烈焰吞噬了前仆后继的刻印虫,灰烬纷纷扬扬落下,在地上铺成了厚厚焦土。
  “咔啦……”
  “――轰!”
  正上空的结界和房屋被向上的刀气切开,深蓝色的天空点缀的繁星照进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接着,纷纷扬扬的樱花瓣爆开,强势地挤满了整个空间。
  魔虫的残骸被花瓣完全覆盖,灵力具现化而出的花瓣一如春三月盛开在枝头的浅樱,挤挤挨挨地簇拥着,将名为“樱”的少女推出了泥潭。
  那么现在――
  “铛!”
  金属和石板敲击的声音,是我从平台一跃而下时,用仍在燃烧的大S刀柄重重地叩击石板发出的声响。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花。”
  女孩正仰面躺在地上,黯淡的紫色眼眸微微转动。
  而我站在楼梯的边缘没有再前进,外界的风从上空吹进,将我的火焰吹得微微摇摆。
  “目前……应该算是间桐家的敌人吧,不过那不重要。”
  我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锋芒和战意从一开始就没有收回,反而更甚。
  “今晚外边的星星挺漂亮的。”
  ……我在说什么鬼话。
  我一边背后冒汗,一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糟糕,魔力消耗太大的后遗症好像开始出现了。
  医生,救命啊医生,快来阻止我!
  患者已经出现胡言乱语的症状了!
  “――要来一起看星星吗?”
  沉默。
  好长的一阵沉默。
  啊,完了。
  前面耍的帅在此刻毁于一旦。
  我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
  “花花,花花――”医生小声的呼喊传来,我深呼吸了一个来回,好悬给稳住了。
  “怎么了?”
  “你看――”
  我定了定神,发现被樱花簇拥着的“樱花”小小的身体踉跄着,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很艰难,中途还摔倒了好几次,我甚至能听到她微弱而急促的喘息。
  但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岩融放出的樱吹雪不只是装饰,某种程度上,其实治好了这孩子大部分的亏损才是。
  所以,再怎么艰难,其实也只是体力不支而已。
  这是她的深渊,她的地狱,她也可以自己爬出来。
  所以,我能做的,不过是偷偷加大了樱吹雪的范围,力图用樱花推着她,簇拥着她,然后――
  站在深渊的边缘,天空之下,接住她。
  “真棒。”我把早脱下来的外套裹住这个瘦弱的女孩,轻松地笑着,“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大约是很久没有说话了,嘴巴极度开合,只有细小的气流从她的嘴边发出,我也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看着她,等着她。
  再尝试了好几次后,一声沙哑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女孩的口中发出:
  “Sa……ku……ra……”
  “好的,”我耐心地点了点头,保持和她平视的状态,“我能叫你樱吗?”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仿佛先前的话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力量。
  “抱歉,虽然很不想打扰你们,”从女孩摇摇晃晃走过来时就暂时下线的医生突然再次出现,“花花,我们有麻烦了。”
  “嗯?”我询问地看向医生,从他隐隐透露出焦躁的脸上得知了包围迫近的消息。
  来不及慢慢和这个孩子说了。
  我抓了抓头,试探地拥住这个女孩,没有得到反抗,便稳稳地将女孩抱了起来。
  虽然有些脱力,不过这孩子轻,问题不大。
  绝对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不然今天做的一切全部白费。
  在找到能够妥善安置的归处之前,先带着她吧。
  ……用什么理由呢?
  啊,想到了。
  我开始一本正经地胡扯。
  “你看,我是间桐家的敌人,不过这次来运气不好,扑了个空。”
  信誓旦旦地,说得真像有这么一回事。
  “要知道花花我从不打亏本的仗!”
  我麻利地顺着头上开出的口子跳了出去,还好还好,消耗并没有预想中的大,能跑。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被我劫持的小姑娘竟然乖乖地呆在我的怀里不声不响。
  我一时间觉得良心隐隐作痛,不过话还是要讲的。
  “总、总之,你现在就是我的战利品了!”
  可恶,一紧张结巴了。
  应应应应该没被发现吧?
  “噗嗤。”医生毫不掩饰地在一旁笑出声,我头皮一炸,超级凶恶地瞪了他一眼。
  在空中开极速逃命的风灌进来还挺冷,我低头看了看,不放心地裹紧了外套,把她又往塞了塞。
  想了想,空出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
  医生一边麻溜的给我规划最佳路线,一边一心二用地凑过来好奇道:“我们这边也好了,现在能告诉我你让阿拉什阁下做什么去了?”
  “我拜托他典当了我带来的一些首饰,请他帮我们带些吃的用的回来。”
  毕竟我又饿又困,真的不想睡硬邦邦的地面了,“顺便把之前大楼里一些还能用的东西修了一下。”
  “嗯?”
  “嗯什么嗯,就不允许我在有限的基础上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嘛,我有点好奇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形象了。”
  “啊哈哈哈,这个不重要,不过你是真的需要休息了。”
  “是哦,好困……说起来之前还看到了几个乐器,不知道阿拉什先生修好了没有……”
  “哇?”
  “医生,我发现你真是一个合格的捧哏。”
  “谢谢?等……等等,你要乐器做什么?”
  “星星啊,”我一脸理所当然地示意安安静静听我和医生斗嘴的女孩,“我不是答应了她要看星星么。”
  “小星星?”
  “是的,”我欢快地应道,“准确地说是小星星变奏曲,以前有段时间出于好奇学的。”
  “……是我不在之后的事?”
  “……是啊。”
  “樱,”我笑着按了按怀里安安静静地蜷着的女孩,“给你看漂亮的星空,至于音乐就凑合着听好啦。”
  毕竟只是被那一时的经历触动而冲动之下学的,只是能入耳的程度而已。
  但我还是想把这份感情传递给你。
  不会疼的,能够填饱肚子的音乐。
  在天空一闪一闪的璀璨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