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的话音刚落,周围的气场便发生了明显变化。
在他的领域之中，血色夕阳和骷髅战场明明是不变的背景，然而这一刻,无声无息的黑暗开始渗透，冷风呼呼刮着,有什么东西在血肉混合的泥浆下面蠢蠢欲动。
虽然早知道这么说一定会激怒对方,d也想借着让对方失控的方式搞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老而不死的怪物、是精神烙印构成的类似精神体的幻影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但他没料到,疑似瑞文·康威克斯的家伙居然有这么强大的精神力！
“你……”d的表情严肃了起来，领域搏杀是具有实力的哨兵向导对决的必然走向，但是这种搏杀往往是以互相击溃对方的领域，或是将对方拉入自己的领域来进行。打个比方,领域就像是两位骑士身上穿着的盔甲,手里拿着的盾牌，你要么击碎对方的武装才能伤到他,要么就得在对方还没来得及穿戴好盔甲之前就将他拉入你的攻击范围里单方面猛揍,很少有这种一方明明已经被拉入领域,却能在敌人的领域里不声不响渗透的情况。
这就是渡鸦洗宝社能够洗去他人精神烙印的倚仗吗？
这是瑞文的精神力特性,还是依靠了别的什么东西加持才能做到这样？
虽然表面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但d的心里还是犯起了嘀咕：“三百年前的世界也未免太可怕了一点吧！”
毫无疑问,d在当今时代属于最拔尖的那一撮哨兵,但他从不自负，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d对待任何一次战斗都竭尽全力，但他也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三步遇到个大帝，五步踢到个瑞文……
d不知道，他对三百年前的这种认知其实是歪掉的，不说弗莱伊·雷泽是独一无二的，就连瑞文，也是得到过弗莱伊认可，认为其实力足以毁灭世界的疯子。此时的d就宛如一个成绩优秀刚刚出门闯荡的乡下年轻人，头一天离开家乡就遇到了全国排名前五的好手，结果以为全世界都是这样。
“怪不得叫黑暗纪元……”d在心底叹了口气，神经也绷得更紧了。
寒风中，金发碧眼的青年抬起脸来，阴恻恻地笑了。
“我早就说过了，我最讨厌这张脸，赝品就该有个赝品的样子！”
“不好！”d的反应非常快，然而瑞文的攻击更快，快得根本无法触摸，找不到来处，只有去处。随着“咔擦”一声，挡在d跟前的骷髅战士连同它胯丨下的坐骑都被看不见的刀刃竖着一劈为二，而d则被两人精神力交锋产生的劲风掀得直接飞了出去，重重砸落到地上。黑格尔一声鸣叫瞬间起飞，强壮的爪子向着青年抓去却被一个突然从地上升起的泥浪险些打中。
“唔！”d挣扎着爬起身来，刚才那一下无形却极重，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像被百来人抬的攻城木给狠狠撞了一下，直撞得两眼发黑，肋骨都似乎受了伤，凹进去了一块。
“车轮攻击！”骷髅战骑不再分散，而是集中起来开始向瑞文发起进攻，马蹄踩踏地面的声音隆然响起，使人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两军交锋的战场核心。
血色夕阳下，地面震动，血肉被践踏成泥，生命在这里不值一钱，不论贫富贵贱，统统像野草，注定于冲锋之下倒伏。
“我还真是看走眼了，”瑞文冷笑一声，“就你这点能耐，连个赝品都算不上！”
下一刻，黑暗无声无息地自他身后探出獠牙，从他的发间、背部、影子里，黑暗丝丝缕缕、一点一滴一束地倒流而上，灵活生动地编织造型。如同风中摇动的火焰，它们在瑞文身后织出翅膀、织出触手、也织出利齿大嘴等可怕的东西。瑞文明明只是一个人，却因为黑暗的加持，气势丝毫不逊色于d的千军万马。
“停！”带领冲锋的骷髅战骑因为d的一个念头猛然勒住马缰，骷髅马人立而起，前蹄重重踏落，前方泥土“扑簌簌”掉落，泥土越掉越多，俄顷随着“轰隆”一声，在骷髅骑士队的前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坑洞里密密麻麻全都是黑色的触手在摇摆。它们就像是肉食类的植物，看似无害，实则冷酷无情，如果d刚才再晚一步，他的精神力幻化而成的骷髅骑士恐怕就将被捕捉、吞吃。
“倒是机灵，可是躲又有什么用呢！”瑞文冷笑道。他的背后伸出了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这使得他能漂浮到空中，就像传说中的天神。金发碧眼的俊美青年背生羽翼，降临血肉涂地的战场，但凡有哪个画家此时在这里，多半都会惊呼一声，着急记录下这令人惊艳的一幕，但对d而言，这只意味着这一仗会很难打。
“与弗莱伊断开联系已经有将近十五分钟了，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他带回来！”d仰望在空中飞翔宛如恶魔一般的瑞文，眉头皱得越来越紧。黑色龙卷风从天地交界处拔地而起，黑色的雾气、黑色的泥土、黑色的风，瑞文正在蚕食d的领域，毫无疑问地想要他死。d的精神力幻化而成的骷髅骑士明明没有独立神智，却也在此时流露出了紧张、退却的征兆，d本身并不畏惧，但精神力碰撞最直接的表现在这一刻分了高低上下。
“软弱的赝品，你现在跪地求饶还来得及，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轰隆”一声，d所在的地面除他站立之处以外整个坍塌，泥土就像洪水一样滚滚下落入看不见的黑色深渊，d的骷髅骑士中有的来不及挣扎就直接被吞没，有的试图逃走却被如同土龙一般的泥石流追上卷起，直接扔到了谷底，还有的被泥土直接击碎，变成了骨渣，在风中四散飞开。
“唔……”d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脸色一片苍白。
精神力的风暴式崩溃会带来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痛苦，更不用说此时他所承受的是复数级不同类型的攻击，铁锤在锤打他的脑壳，无数密密麻麻的针正在戳刺他的大脑，还有许多黑色的小虫子，正在一点一点啃食他的心脏和脑部，铺天盖地来自瑞文的精神力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使得黑格尔在空中摇摇晃晃，几乎要坠落。
“黑格尔！”
雪白的角雕发出高昂的鸣叫，迎着狂风中的青年冲去。
“不自量力！”瑞文仅仅只是举起了一只手，黑色的风暴便席卷而至，黑格尔振翅高翔，试图避开那段黑色的龙卷风，然而那精神力风暴紧咬不放，不论黑格尔如何腾挪闪移都紧追在它身后，并且越来越近。与此同时，从地面之上，无数的黑色泥浆箭矢成型，一批批地向着空中的黑格尔射去。
d咬紧牙关，额头的汗水涔涔滚落，瞬间就把他的衣服浸了个透湿。
“真烦人！”瑞文伸手紧紧一握，龙卷风猛然扩张，其上露出了一张嘴巴，突然一张嘴，将黑格尔一口吞吃入肚。黑格尔发出一声惨叫，被那黑色风暴整个所吞没，d终于坚持不住，猛然跌倒在地。
青年缓缓降落到d跌倒的地方，如今除了他足下不足两米的范围，其余地方都已经变做了黑色的深渊，仔细看那底下还有许多黑色的影子鬼鬼祟祟地活动，不知是什么东西。
“要完全消化吸收你的精神体还需要一点时间，不过我还真要谢谢你，”他说，“小光明王克莱斯特是吗？你这个赝品的精神力倒是醇厚，堪称美味佳肴。”青年这么说着还砸了咂嘴，一副餍足的模样。
“浑、混蛋……”d气喘吁吁地说，声音虚弱，“不许你、用、用他的样子……”
“不许？”瑞文笑了起来，“好大的口气，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特殊人物？”他一脚踩在d的身上，将他踢翻转过来，让他仰面朝天，这可能是d成名以来最狼狈的一次。
青年低下头来，脸上的表情显得更割裂了，刚才只是扬起的嘴角是一个“叛徒”，而现在，他一半以上的脸部表情都和他真正想做的对不上。一小半是凶狠阴险的，另外一大半则显得茫然和平静。d看到了，他的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微微跳动了一下。
“你、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把弗莱伊……”d被踩着胸口，精神体黑格尔正受到攻击，他却还是努力说着。他知道自己的肋骨是真的断了，有没有伤到内脏不好说，但感觉十分不好。
回答他的是对方狠狠的一脚：“别弗莱伊长弗莱伊短的，他不是你的什么人。”瑞文阴森森地说着。
“为什么……回避我的问题……”d问，“带走他的，不是你是吗？你也不过只是一个……唔！”d又狠狠挨了一下，他的喉口一甜，拼了命地才没吐出那口血。
“你也不过是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d笑了起来，“这里的一切，都和你无关，我猜，是光明王的手笔是吗？你甚至可能，是一个囚徒？”
瑞文脸色一变，一把拽住d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我说对了。”
“你去死吧！”瑞文的话音刚落，一道白光猛然在两人之间闪过。
白剑光明无声无息地出鞘，然而下一瞬，本该是瑞文的地方只剩下了黑色的影子。白剑砍落其中，就像是砍进了一堆又粘又稠又韧的泥巴里，就连抽出来都要花费极大力气。
“省省吧。”瑞文的身影出现在d的身后，冰凉的手掌紧紧卡住了d的咽喉。
d抽出白剑，掉转剑身，猛然向后插去，竟是个同归于尽的动作，然而一团泥浆宛如一只手，攥住了剑的把手。
“怎么，想自杀？”瑞文阴冷地笑着，“如果我放手，我会不会死，你不知道，但是你会不会死，我很清楚，你要试试吗？”
d沉下脸色：“试试就试试。”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泥浆变成的手掌骤然消散，白剑失去了掣肘，猛然向着d的身体里没去。随着“噗嗤”一声，白剑光明穿透d的左胸，狠狠捅入了身后青年的身体里，一瞬间，d感到了身后那具身体猛然一僵，被渗透得七零八落的领域里突然静了下来。
“结果了吗？”d还没来得及思考完，身后就响起了狂笑声。
“笑死人了，你真以为这样能杀死我？我是永生不灭的……”
“我没这么想过，”d说，“但是永生不灭……呵，这次换我，你好大的口气！”
突然，d的精神力倾囊而出，就像压抑许久的火山骤然喷发，血泥喷薄而上如同涌泉，血色夕阳如同火球一样燃烧。黑暗被这些火焰挤压，如同蒸气一样消散，从深渊里迅速涌起了沸腾的血色岩浆，那些东西上涨极快，很快就将深壑填满。咕嘟咕嘟的声音响起，白骨从渊底浮了起来，它们飞出岩浆河像是受到了看不见的手的引领，无数的白骨纷纷落地，将d和青年紧紧包围在中间。长骨构筑横梁支柱，短骨头搭建围墙篱笆，血泥漂浮起来糊在墙上，形成暗红色的砖块，很快，一座屋子飞快成形。
“骨牢，这不可能……”青年的眼中头一次映出了恐惧！
眼看着屋顶盖了下来，d和青年都被“关”在其中，与世隔绝，突然，已经变成篱笆的几根骨头跳了出来，组成了一只白骨手，屁颠屁颠地飞快跑到一旁捡起了一个布娃娃，拍拍干净，屁颠屁颠地又跑了回来。屋子的墙壁开了扇窗户一样的空洞，白骨手将娃娃小心地放了进去，那个洞就又补上了。
“要抓到你可真不容易。”d笑道，嘴角留下一排血线，“自从发现自己有这个能力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用这个白骨囚室，只要在这间屋子里，所有一切外部攻击都会被阻挡，所有一切内部攻击都将受到我最强力的精神压制，在这里，你就是囚徒，而我是狱卒。”
“混蛋，你只是一个赝、赝品而已……”青年疯狂地喊叫起来，然而他的实际情况他自己最清楚。这个空间里有一股力量正顺着他左胸的伤口，源源不断地向着他体内渗透，先是心脏冰封，然后是血液冻结，而本来护着他的那些黑色触手都已经缩小到了极小的范围内，却也只能勉强再保护他一小会儿，更多的力量则完全被这个白骨牢笼所隔离，无法调用。
“疯子，你是个疯子！”瑞文·康威克斯骂道，声音里隐隐有着气急败坏和崩溃。他往后趔趄了一下，白剑从他的身体里拔了出来，微微摇晃着，他单膝跪到了地上，而d身上插着剑，居然还笑了起来。
被一个疯子骂疯子，这大概也算是褒奖了。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现在，给我滚！”d冷淡的话音落下，白骨牢笼里突然充满了尖锐的精神攻击波，就仿佛是每一根骨头都长出了尖刺，金发碧眼的青年脸部扭曲了一下，就像是风中的烛火，骤然失去了表情。
“瑞文？瑞文·康威克斯？”d试探着喊了一声，又观察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他似乎想弯腰摸一下青年的鼻息，但是由于失血过多，一个趔趄便倒了下去。
“操！”d骂了一声，幸好及时伸出手撑住了地面，不然他可能真的要挂。
白剑还插在他的左胸，d咬了咬牙，将它拔了出来。精神力形成了漩涡，白骨碎片贴合在他的胸口，勉强堵住了伤口。
幸亏，他天生心脏就在右胸。
d的手软得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白剑“当啷”一声落地，而他也支撑不住跌落下去，刚好跌倒在了青年的身上。看起来是两个人相拥做些亲密行为的姿势，事实上，下面那个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造物”（胸口还被捅了个洞），上面那个则已经是个重伤员了。
“抱歉，我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d喃喃念叨着，青年的嘴唇几乎贴着他的嘴唇，每说一句话，都像是情人间的耳语，但他想看的那个布偶却离他很有点距离了，“抱歉，我的实力不够……”d有点灰心，第一次发现想要追逐弗莱伊·雷泽大帝，好像还需要有个实力的入场券，不然就连跟情敌pk都很难。
d的声音低了下去，他实在太累了，白骨的屋子在慢慢缩小，就像阳光下融化的冰淇淋，那是d的意识逐渐失去的缘故。
“不行，得撑到弗莱伊回来……”
“不能睡、不能……”
他用力地抱紧那具身体，生恐对方还会诈尸。然而，d的意识还是越来越昏沉了。
突然，被他紧紧抱住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然而d已经没有余力去感觉了。
屋顶融化了，血色的夕阳照了进来，并不血腥，反而像是周末在家里无所事事休息了一天的的人们看到的晚餐的信号一样温馨。
原本阖着眼眸的青年的睫毛微颤，睁开眼睛。
就这样，弗莱伊一睁开眼，便猝不及防地看到了d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d的第一次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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