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网游小说 > 世界第一的向导大人 > 156、第4章荒城
  这座城池充满湿冷的雾气。
  高高低低黑暗残破的楼房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隐的时候像是某种不可言说的黑暗生物,现的时候又像是地狱里丑陋的捕猎者忽而露出狰狞面孔。
  寂静。只有寂静。
  窗内不见灯火,窗外不闻人声。
  在一条阒寂无声的街道上,突然传出了“咕嘟咕嘟”的声音。
  一只湿漉漉的灰鼠恰好从下水道里探出头来,听到声音不由吓得又躲了回去。
  “咕嘟咕嘟”,灰鼠偷偷摸摸地从下水道里探出头来,脑袋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因为视力不好,只能用鼻子和耳朵努力判断发生了什么。
  湿冷的水泡在一个个“咕嘟咕嘟”的涌起又破碎,像是底下有口锅在烧。
  那是一个小小的水洼,似乎是前些日子下雨的时候留下的。
  这座城的道路比房子更要残破,砖块碎裂,并且翘起,一旦下雨,总会偷偷摸摸积一洼脏水,谁要是不注意,一脚踩了下去,就会冷不丁滋一身又脏又臭的冷水。
  但是,水洼的水能有多少?可是现在,那洼浅浅的水的确在沸腾。用如同地下经过巨大压力压缩的泉水一般的能量,剧烈地鼓动起来。水泡一个个的出现又破碎,而水洼里的水也在发生变化。一开始的确是又臭又脏的积水,渐渐的就变成了无色无味的清水。
  如果此时有人经过这条街道,一定会露出惊骇的神情,因为那无根无源的水洼里的水已经漫了出来,周围荡开了水波涟漪,俨然已经有点浅溪的样子了。
  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一般,这只下水道的老鼠终于大胆地探出身体,跟着是整个身体,小心翼翼地顺着墙根朝那洼水靠近。
  老鼠已经饿了太久了,这座城里的食物总是不够,偶尔它能在垃圾堆里捡到一些腐烂的食物,但上一次进食好像已经是好久之前了。
  这水里有新鲜的外界气味,即便这只老鼠从出生开始就留在这座城里,但某种强大的生物基因告诉了它,这种气味代表了很多美好的东西,比如,吃的。
  老鼠终于走到了墙根尽头,前面已经没有墙了,这视力不佳的小东西如果要靠近那里就必须脱离令它充满安全感的墙根。
  前面的水流已经积攒了足够多了,现在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口不知深浅的池塘,又或是一口井。尽管水流已经漫出来了那么多,奇怪的是,它却并没有沿着路面流向四面八方,而是流淌到一定程度后便局限在了一个圆形的范围内。
  老鼠终于做出了决定,对于食物又或是外界的渴望使得它克服了生物本能中求生的欲望,这素来小心翼翼的小家伙终于向着水洼迈出了步伐。
  一步、两步……自从水洼变成了水塘,水泡“咕嘟”的声音便又消失了,这里重又变成了与这座城里其他任何一条街道都没有任何区别的安静街道。
  老鼠放了点心,再度往前挪了一点儿,正当它想要撒开腿跑过去的时候,突然一道水箭猛然射向空中,老鼠顿了一顿,跟着吓得慌不择路,掉头就跑,乃至于直接一头撞到墙上,昏了过去。
  水箭落下,所有的清水又向内迅速收拢,像是一个漏斗开了盖,水流打着漩涡如同来时一般突然但更迅猛地消失,“吨吨吨”的声音接最后“哗啦”一声,一个人影突然拨水而出,湿漉漉地站在了水塘消失的地方。
  雾气在这时候有了短暂的分散,空中一轮浅红色的月亮投下光芒,照亮了这人的样子。
  这是一个青年男子,有着银色的长发与琥珀色的眼眸,衣服虽然破破烂烂,仍然掩盖不了与众不同的贵气。
  男人似乎有些茫然,他撩开自己湿漉漉的长发,第一眼疑惑地看向了自己的腰侧,那里除了衣服破了个大口子,露出了里头柔韧的肌肉,此外并没有什么异状,但他似乎觉得那里缺了什么,因此伸出手摸了摸,又按了按。
  什么也没有发生,并不疼痛也没有缺失。
  于是,他显得更加迷茫了。
  他皱着眉头,极其英俊的脸上露出了浓重的迷茫与困惑,似乎忘了很多事的样子。
  “我……是谁?”过了一会儿,暗夜里响起了这样轻轻的声音。
  男人又抬起头来,向四处眺望,似乎想要弄清楚自己现在在哪里,跟着,更加浓重的迷惑盖过了他脸上之前的表情。他看到了墙角昏过去的老鼠,伸出手一指,似乎在命令什么东西替他办事。然而,雾气只是被他的动作挥散又聚拢,什么也没有出现。
  男人又试了一次,这一次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看向自己的双手,似乎有点不敢置信,他总觉得这时候应该出现些什么,可是又想不起来。而如果细究的话,他这种“总觉得”的出处好像也并不明确。
  男人终于选择了放弃,他大步走到墙跟前,伸手捡起了老鼠。
  这是一只没有肌肉与血管,纯粹由骨骼和外皮所组成的小东西,骨骼是灰褐色的,外面的皮则是带点透明的黑,像是蝙蝠张开的翼膜。在它的身体内部,最核心的部位,有一个微弱的光点正一明一灭地散发着光亮,那光也是黯淡的灰色,并不纯粹。
  老鼠忽然醒了过来,在男人的手里剧烈挣扎起来,男人只是想要把它控制住,然而下一瞬,就听轻轻的“啪”的一声,他手里的老鼠就像是一个被戳破的气球飞快地萎缩并变成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灰色砂砾,从他掌心流走了。
  “碎了。”他蹲下身,看了一会儿,确认了这件事。
  就在几秒钟之前,老鼠身体里那颗灰色的光点突然碎了,那似乎代表着某种生命的终结。
  男人直起身来,看了眼头顶,然后沉默地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灰色的雾气聚聚合合,无法遮挡那庞然大物的轮廓,那是一座巨大的,似乎只剩下了半截的圆形巨塔。
  ……
  见克拉克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弗莱伊笑了笑,示意没事,然后跟着阿尔杰上了楼。
  “随便坐。”阿尔杰拖过一张椅子,自己大摇大摆地往上一坐,给弗莱伊留了个小板凳。
  弗莱伊看了一眼那张板凳,没有坐下来,选择站着。
  素鸦高定铺的一楼面积很大,是个宽阔的大厅,二楼则是被隔成了一间一间的房间,一道狭长的走廊呈回字形环绕,每一扇门都很老旧,每一扇门都上了锁,而阿尔杰的身上则带着大串的钥匙。他路过一个个房间,打开最不起眼的一间屋子,露出里面狭小的空间。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口柜子,一张椅子和一个小板凳,就是这里的全部。
  弗莱伊走到窗边往下看去,底下的场景很有意思,一开始看是那条宽阔的街道,名媛淑女在街上摇曳多姿地慢慢散步,看着看着,周围的建筑就像是活了一般会自动变胖变瘦移来移去,渐渐地就又成了老旧街道廉价商铺的样子,名媛淑女也变成了穿着朴素的平民女孩,再看一阵子,则又变了回去。
  这种变化不是突兀的,而是自然而然地改变,像是坐在一个封闭的旋转木马上,人看到的风景周而复始地变化,但在旋转的时候,因为旋转速度很慢且没有声音,所以连变化都显得无声无息。
  “一点小把戏,不值得多看。”阿尔杰有气无力地说,“谈正事吧。你既然找来这里,又拿着渡鸦令,应该是已经进入过圣地,听到了瑞文的遗言是吧,那么渡鸦社的最后一个社员应该也死掉了。”
  弗莱伊心里微诧,脸上却不显:“你不是还活着吗,而且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一样。难道瑞文的遗言里没告诉你吗,像我们这种人,都是早就被渡鸦洗宝社赶出来的人,严格来说,跟他们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至于我怎么知道的……”阿尔杰慢吞吞地说着说着,脸颊忽然抽了一下。
  “怎么了?”
  “疼。你的精神体好凶啊。”阿尔杰揉着脸颊说道。
  弗莱伊有点好笑:“你跟你的精神体共感啊。”刚才小绿一拳头打飞了阿尔杰的报时诅咒精神体,他还没想到阿尔杰本人连着精神体,也跟着挨了一拳。
  “连着方便点,你也可以试试,比如冬天不想起床不想把手伸出来又想看书或者打牌的时候,你就可以让精神体替你去看去打牌,这样躺着就能玩儿。”阿尔杰说,“啊不,这不重要。刚才说到哪儿来着,对了,你是想来要回渡鸦留下的东西是吗?”
  “还有人,瑞文说人和物均归我所有。我查了一下他给我留的记录,离得最近的人就是你了。”
  “md,”阿尔杰低低骂了一声,“我还以为躲到王城是最保险的。”看来他是没想到一个“邪丨教”小社团的继承人竟然会同时是王城热门的王位继承人。
  “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当初如果跑去北境……”
  阿尔杰抬起头来:“就能逃过一劫?”
  “就会早半年被我找到。”
  “……”阿尔杰的脸色迅速垮了下来,嘴里嘀嘀咕咕个不停,显然是不想配合的样子。
  弗莱伊微微侧头,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位丧气满满的“准手下”的表情,猜测到底是什么东西阻止了自己进一步继承遗产。是遗产太过宝贵,还是多年被散养在外头办事处的手下过惯了天高皇帝远的日子,不肯调回“总公司”卖命,还是……
  “难不成你们把宝库里的钱都花完了?”
  “怎么可能。”
  一个人如果连生气之下的辩解都是这么敷衍的样子,可见平时更是要多没干劲就多没干劲了。弗莱伊现在开始怀疑瑞文所谓的当初特地派遣在各地的员工都是因为干活不卖力才被踢出去的……
  “那有什么问题?”弗莱伊再次出示那枚胸针,“是真货,不信你可以验验。”
  “不是这个问题……”阿尔杰欲言又止。
  “那是什么问题?”
  他紧紧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然后站起身来,打开了一口柜子,从里头取出一个小箱子,放到屋里唯一的桌子上。这是一口看着就老得不行的箱子,弗莱伊甚至怀疑里面的东西因为长年累月没人打开,搞不好已经霉烂了。
  “宝库钥匙、物品目录还有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应该都在里面,我随时可以给你。”
  弗莱伊伸出手。
  “等等。”阿尔杰却又拦住了他,“但是这里还有最后的一个问题,嗯,就一个小问题。”
  “还是舍不得吗,还是要再验证一下我的身份?”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阿尔杰说,“尊敬的兰塞尔先生,我想请问,您知道渡鸦的业务范围吗?”
  “洗宝。”
  “那您知道他们是怎么洗去那些陈年旧物上的精神烙印的吗?”
  弗莱伊因为对瑞文有了解,所以虽然渡鸦洗宝社在他前世自爆之后才创立,但他多少能够猜到一点原理。
  正如渡鸦这种鸟类喜食腐食一般,如果把陈年旧物上前任主人有意无意留下的精神烙印看做一块肉上腐烂的部分,那么渡鸦的洗宝方式无异于将这部分腐烂的肉给吃掉。但是吃掉了腐烂部分以后的这块肉也不再是最开始那块完好无损的肉了,腐烂的部分虽然消失了,但是渡鸦啄食的痕迹却留下了,这块肉就从一块部分腐烂的肉变成了部分被渡鸦吃过的肉。所以渡鸦洗宝社的原理,归根结底是……
  “覆盖。”弗莱伊回答,“精神烙印无法凭空消去如同未存在过,渡鸦的处理方式多半是用渡鸦洗宝人的烙印来覆盖原先旧主人的烙印。”
  “啊,真不愧是瑞文社长火眼金睛挑中的继承人,您的实力与才华真是令人打心底里钦佩。”
  “如果你不是突然变得这么谄媚,拍马屁的时候也是有气无力的样子的话,我或许会更信你一点。”
  气氛一下子又僵硬起来。
  “好吧好吧,我说实话,”阿尔杰似乎终于放弃了,“我其实不是渡鸦洗宝社的人,这事是这样的……”
  于是,弗莱伊终于在自暴自弃的阿尔杰的描述下了解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瑞文当初派出去的社员,也就是现在的阿尔杰继承任务的来源的确不是缇努斯家族的前人,而是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两百多年前,缇努斯家族还只是个非常普通的平民家庭,那时候先灵大陆仍时有战乱,表现为另外两大家族由于不堪失败对兰塞尔的骚扰和大陆上其他一些还未被完全消灭的割据诸侯的反抗。
  某一年,一对怕死的结拜兄弟因为被征召上战场而决定偷偷潜逃。理所当然,这种农夫与军队斗智斗勇又势单力孤的下场往往不是太好,两人很快就被抓了回去,并被除以绞刑,三天后当众行刑,以儆效尤。
  就在行刑前晚,突然有人潜入了兄弟俩的牢房。来人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他告诉兄弟俩,他是渡鸦洗宝社的人,肩负着某个使命,在等待某位大人的到来。或许是由于战乱的缘故,本来预计接他班的人迟到了几十年,他与社里也失去了联系,而他实在太老了,马上就要离开人世,所以想在临死前找到一个可靠的继承人。
  “谁愿意接受这个使命,我就把他救出去,不然的话,你们只能死在这里。”
  兄弟俩这时候早就已经到了求生若渴的阶段,听言当然抢着要接受这个使命。
  “不能两个人一起接受吗?”
  阿尔杰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于是,你懂的。”
  在兄弟之间发生的残杀最终以其中一名姓缇努斯的青年的胜利而告终,而老人果然依照承诺将他救出了死牢,甚至告诉了他自己是一位小小的子爵,只要接受了这个使命,甚至可以继承他的爵位,只不过……
  “一切奖励都有代价。”
  “是啊。”阿尔杰揉着太阳穴说,“老人很快就死了,而我的祖先在继承了爵位之后才接收到了老人全盘的遗言,原来接受任务以后,缇努斯家每一代都必须有一个守宝人,这个守宝人的存在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有一个手持渡鸦令的人前来的时候,将老人留下的东西交给对方并告诉他打开箱子的正确方法。至于人,因为我们本就不是洗宝社的人,老人曾经留言,可以不听正统继承人的吩咐。”
  “那不是挺好吗?”
  “但是……”阿尔杰越说越没力气,简直像要瘫到地上去了,“但是,为了防止箱子被我们家的人侵吞,老人当时留下了一个强大的精神烙印,你也可以看成是‘诅咒’,就是如果我们或是非正统继承人以外的任何人私自打开箱子,或是采用不正当的手法打开箱子,或是在正统继承人打开箱子之前把箱子弄丢,那么守宝人就会一命呜呼。”
  弗莱伊的眼睛看向了那口被阿尔杰郑而重之放在桌上的箱子:“你们该不是……”
  “啊,就是这样。”阿尔杰简直要哭出来了,“在漫长的岁月流逝中,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家里人把开箱子的方法给弄丢了……”
  换言之,现在这口箱子无人能开。
  再换言之,这口箱子就是阿尔杰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820:10:57~2020-01-1923:5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凉蝉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talyin、十耳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吱吱老鼠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