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当配音演员穿到年代文 > 第50章 梦中人
  李潇潇的本音是清脆的少女音,而玛拉是柔媚可人的芭蕾舞演员,所以李潇潇把声音往下调了一点,变得更加成熟。
  放映机一边放着对应的片段,玛拉撑着雨伞朝罗伊急切地跑来,停在他面前。
  年轻女郎眼中闪烁着惊喜和幸福,又带了点羞涩,空白的台词终于被填上了声音:“你好。”
  李潇潇的声音清澈纯净,因而里面那点雀跃又紧张情感就更加明显了,表达出那种清纯佳人初次堕入爱河的美好,与画面中年轻女郎眼中的迷恋与期待相得益彰。
  重锋下意识地往李潇潇那边看。
  他见过她在话剧舞台上的表演,或是天真无邪的少女,或是大义凛然的组织战士,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她。
  小姑娘将剧本举到眼下,同时看着台词与电影画面,脸上带着笑容,如画面中玛拉如出一辙的表情,仿佛一个热恋中的少女。
  电影中的罗伊也热切地看着玛拉:“你好。”
  蒙焕山的声音带了点金属感,微亮却又不张扬,一下子将军官的正直感拉了出来,丰沛的情感又将铁血柔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电影中的两人情不自禁地拥吻。
  李潇潇也微微仰起头,在蒙焕山抿着唇时,她也轻轻倒吸着气,两人你进我退,亲吻间的换气更显得彼此气息缠绕。
  两人的反应都如此自然,就像是互相都十分熟悉一样。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蒙焕山没有跟潇潇贴在一起,如果只是听到声音,重锋觉得自己就会上去揍人了。
  事实上,重锋的拳头已经硬了,但他理智还在,所以他忍着。
  因为前世时本来就身兼话剧演员,李潇潇配音时入戏,连着表情也都带了情感,那张漂亮的脸仍带着两分青涩,却又因为入戏透出了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这本该是矛盾的,却又奇妙地融合到一起,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
  就像是,那被捧在手心的小猫,忽然伸出爪子,在胸口上不经意地、轻轻地拍了一下,不疼,像羽毛落在心头,若有似无地撩了一下,微微发痒。
  多年训练和实战中练出来的危机意识,让重锋迅速地斩断了细想的冲动。
  他僵硬地转过头,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小姑娘的脸上转开,落到屏幕中的年轻男女身上。
  玛拉微微喘了一下,眼中只有那名年轻的军官,目光里都是倾慕:“你能来看我太好了。”
  那是潇潇的声音。
  重锋觉得有点头疼,他发现不管潇潇的声音怎么变,他都能认出来。
  早在光州市文工团首演《蜕变》的时候,开幕前那个报幕,连方浩明都没认出来是她,他却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他原本以为不去看她就能好一点。可他发现,看不见那点脸上的青涩,那纯净却成熟的声音,配合着电影中年轻女郎早已成年的面容,在一点一点地消着心里那隐秘的负罪感。
  重锋当机立断地撇开目光,盯着墙上的麻袋看。
  耳边仍是那清澈的年轻声音,没有丝毫少女的稚嫩,但他可以想一下小姑娘平时的模样,那点负罪感终于又慢慢回来了。
  十六岁,才十六岁。
  重锋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几个字,脑子里很快就清明了起来。可也正是因为头脑清醒,一个声音又在他脑中响起――
  过两年就十八岁了。
  重锋自小就被夸学习能力好,但他头一回发现有时候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特殊任务需要排查可疑人物,而任务对象很可能会进行伪装,因此重锋的训练中,有一个重要的项目,那就是反伪装。
  有的任务对象潜藏时间长,信息隐藏得好,因此重锋和战友们有时候接收的任务信息中,里面的人物对象信息可能已经很旧了,甚至有可能隔了好些年,这就需要他们学会掌握人的骨相辨别。
  皮囊可以伪装,但骨相无法改变的。
  重锋在这方面学得很好,因此,曾经有段时间,他眼里一度只有男人女人之分,看到的都是行走的骨架。
  骨相,再加上皮囊的自然变化,就能推出一个人在一段时间后的样子。
  两年后十八岁的潇潇,是什么样的呢?
  重锋很想控制自己不去想,但耳边是潇潇的成年嗓音,那声音像是一支笔,在他脑中缓慢又坚定地勾勒出一名年轻姑娘,让他看到了画面。
  因为旁边在录着音,他连深呼吸都不好做,只能缓缓地吸气,又慢慢地呼了出来,仿佛要连同心中的浊气一起呼出。
  他重重地捏了捏眉心,开始在心中默背军事教材。
  “团长团长!”
  正在重锋做到人书合一,背到第十一章时,他感到衣服被拉了一下,马上惊醒过来,猛地转过头,眼里还带着肃杀之气。
  李潇潇已经和蒙焕山配完音了,孙哲绎也完成收音,正在做最后的处理,几个人都对她的表现赞不绝口。
  他们今天一天都在制片厂,午饭之后就在录音棚呆了一下午,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也差不多是时候回去。
  因为李潇潇刚录完音就发现重锋似乎在想事情,所以她以为他是等得无聊了,于是想告诉他处理好磁带就差不多可以走了,而处理磁带是非常快的事情。
  可她没想到,一向警觉的团长,竟然连叫了几声都没听到,直到她扯了一下他的衣服,他才有了反应。
  但这反应也着实大了点。
  李潇潇被重锋的眼神吓了一跳,重锋反应了过来,马上收敛了一下,说:“刚才在想事情,怎么了?”
  “啊,噢……”李潇潇见他又跟平时没两样了,也没想那么多,初次配音就被大佬们夸,让她心情非常好,眉眼弯弯,高兴地说,“我和蒙老师录完啦!”
  重锋看了翻译组一眼,那三个人也一脸高兴,正在摆弄着录音机和放映机。
  他收回目光,朝李潇潇点了点头:“好。”
  李潇潇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挠了挠脸颊,心想:团长应该是觉得挺无聊的吧。
  她咳了一声:“等孙老师把磁带弄好,咱们就可以回去了,很快的。团长,谢谢你今天带我过来。”
  好不容易休天假,都被她占了。
  小姑娘已经用回本音,清脆悦耳,配着轮廓圆润的鹅蛋脸,毫不违和的少女模样,这才是十六岁该有的样子。
  重锋看着她,刚才那些纷杂的思绪倏然不见,再没有半点暧昧旖旎。他温和地笑了笑:“没事,反正在家里也是闲着。”
  “潇潇!已经好了。”
  孙哲绎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李潇潇和重锋一起走了过去。
  孙哲绎把磁带装到盒子里,刚想递给李潇潇,手伸到一半,又想起了自己之前说的话,手上拐了个弯,转到重锋面前:“团长同志,这就是下午潇潇和小蒙录的电影声音。”
  李潇潇原本还做了接过来的准备,她以为孙老师之前也就是那么一说,而且刚才他明明叫的就是她的名字。
  不过,也没差了,给团长不也是相当于给她。她美滋滋地想着,见重锋接过磁带,抬起头一脸暗示看着他。
  重锋将磁带放进衣兜里,脸色不变:“我先替你收着。”
  这年代录音机是奢侈品,之前养父的一部分手术费是重锋出的,李潇潇离还完都还远着,更别说能匀出钱来买录音机了。
  没有录音机,拿着磁带也听不到,放在重锋手里还是她手里,确实都是一样的。
  于是李潇潇点了点头:“嗯,好。”
  刚才录完音后,三位老师都夸了她一番,但她知道自己在译制片上,跟其他两位配音老师肯定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离1976年还有段时间,她希望可以趁着这段时间,自己回去练习一下,所以知道自己不足之处,再针对性练习,就显得非常重要。
  孙哲绎是未来的译制厂厂长,是配音演员的总指导,今天面对面交流,而她还直接在他面前配音了,她当然是直接问了:“孙老师,我刚才有哪里可以改进的地方吗?”
  孙哲绎有点意外。
  对于一名十六岁的配音演员来说,李潇潇的表现已经非常好了,比他所有下属刚入组的表现都要优秀。
  他相信,如果有足够的练习和针对性提升,她未来达到的高度,一定是所有配音演员中最好的。
  可现在这位团长显然不会让她进制片厂,而她在话剧中的成绩无比耀眼,如果在话剧中深耕,未来取得的成就自然也是不可估量。
  现在这情况,文工团比制片厂安全多了。
  尽管他非常想将她收归旗下,但现在显然是不可能了,只能等以后风口小一点,或许还有可能,但那一天可能遥遥无期。
  他今天也不过是想给她在心里留个种子,让她有个念想,这样说不定制片厂这边将来有机会还能争取一下。
  因为确实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孙哲绎刚才并没有说出什么缺点,没想到她竟然主动问了。
  “没什么问题……”孙哲绎笑着说,“表现已经非常好了。说实话,我很意外,因为你能注意到一些细节,比如说第一句和第二句台词之间的那段画面,中间没有台词,但是你加上了换气的声音,非常真实。”
  他说的是玛拉和罗伊拥吻时的声音,梁丹和蒙焕山也表示这个细节处理非常惊艳,但那团长脸色不善地看着他们,三个人都非常识趣地不再展开讲。
  也是,如果说像他们这样成熟的配音演员,知道一些敏感情节怎么处理,那也非常正常,毕竟有的人是有对象的,有实战经验,而没有实战经验的,也能从前辈中得到知道。
  可李潇潇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之前又没有接触过配音演员,也就谈不上指导了。
  剩下的可能性,要不就是实战经验,要不就是无师自通,可不管是哪个,说出来也是不太好听的。
  吻戏在配音演员里面实在是太小儿科了,李潇潇记得在译制片《忘乡》里面还有第八字母戏,现代的就更不用说了,广播剧里面相关的情节也有不少。
  身为专业配音演员,她和工作室的小伙伴们可都有专门学习过的,务求不管遇到什么风格的作者大大,里面的感情戏不管是激烈还是温柔,不管是粗犷还是小清新,改编成广播剧时都要尽可能还原原著,让听众感到原汁原味。
  这是对她专业的肯定,李潇潇高兴地朝孙哲绎说:“谢谢老师的肯定,我会继续努力的!”
  重锋:“……”
  天色渐黑,众人收拾完东西之后,走出了录音棚,往楼下大门走去。
  天上飘起了白点,李潇潇抬起头,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到掌心上,很快被她手里的高热化开,消失不见了。
  “哎呀……”李潇潇惊喜地说,“下雪了!”
  十二月初,京市终于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雪。
  孙哲绎笑着说:“好兆头。”
  几个人互相道别之后,重锋和李潇潇上了车,两人系好安全带之后,李潇潇还兴奋地扭过身,趴在窗边往外看。
  重锋提醒说:“我要开车了。”
  李潇潇又重新坐好,挨在座椅上,从挡风玻璃外看着纷纷扬扬的细雪,笑着说:“嗯,好。”
  吉普车驶回大院后,重锋又让李潇潇先回屋,他去饭堂打饭。
  李潇潇把手插在衣兜里,绕过车头走到重锋身边,说:“哎呀,直接一起去饭堂吃好啦,还不用洗碗。”
  重锋点点头:“好。”
  李潇潇觉得今天的重锋话特别少,犹豫了一下,开口说:“团长,你是不是……不开心”
  重锋愣了愣,转过脸,微微低下头,眼里带了点疑惑:“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嗯没有吗?李潇潇原本还挺肯定,但重锋眼里的疑惑明明白白,她顿时就又不肯定了。
  她只好说:“因为你今天不怎么说话。”
  “那是因为……”重锋有点无奈,“今天我也说不上什么话。”
  上午孙哲绎带他们参观制片厂,大多数时候就是他在说,潇潇也非常高兴地到处看,一边听他介绍,一边问问题。
  通常潇潇只问了上半句,孙哲绎就能将她原本接着要问的一起说了,而潇潇理解得也很快,两人几乎自成一个世界,颇有点相逢恨晚的意思。
  孙哲绎那架势,重锋觉得,要不是他就在旁边看着,孙哲绎估计就直接将潇潇收为入门弟子了。
  下午就更不用说了,直接进了录音棚,看完电影就是配音,全程都要保持安静,他就更说不上什么话了。
  “嗯……”李潇潇惭愧不已,一脸抱歉地说,“我今天不该冷落了你的。”
  重锋咳了一声:“潇潇,我不是小朋友。”
  侦察兵有时候任务期间需要潜伏,如果是狙击任务,还要保持静寂态,潜伏两天两夜也不是罕见事,不止要保持安静,还要时刻注意周围情况。
  比起任务期间,今天又算得了什么呢?
  更何况,潇潇今天这么开心,这就已经足够了。
  “大朋友怎么啦?”李潇潇撇撇嘴,“大朋友也有权利不开心的呀!像我,我有时候也会不开心的,这不是很正常吗?”
  重锋心里说,可你才十六岁。
  那带着炽热爱恋的清澈女音又在他耳边回响,重锋发现自己不能再想“十六岁”这三个字了。
  也许是下午在心中默念“十六岁”太多遍,而他在默念之后想象出了潇潇十八岁的模样,这三个字简直像个开关一样,让他一下子又想到了脑中那张娇俏明艳的脸。
  重锋觉得自己都有点疯魔了,赶紧把目光放到身边这个潇潇真身上,认真地看着她,掩饰般地问:“潇潇是为什么不开心”
  单箭头啦,而且还要单箭头两年啦,离1976年还有点远啦,没有手机啦,怀念她那重金打造的BGM库啦,还没追完的美剧看不到结局啦等等,一大堆呢!
  可是没有一个能说出口的。
  李潇潇忍不住叹了口气,只好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还挺喜欢光州市文工团的小伙伴的,想到以后进了部队要跟他们分开,有点舍不得。”
  “不过……”她又马上元气满满,笑嘻嘻地说,“就在一个市,还是可以有见面机会,所以也还好。”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重锋觉得自己看到了她眼中有落寞,心里刚涌起酸涩,她却又飞快地恢复回来,快得他以为之前只是错觉。
  他认真地看了看她,快速而仔细地观察,确实又没看出来什么。
  也许真的只是看错了。
  重锋点点头:“是,而且如果市文工团发展得好,军区文工团也会像之前那样,邀请市文工团代表来军区交流。”
  对噢,她怎么把这情况给忘了!李潇潇高兴地说:“苗大师肯定能行!吴芳师姐和白杨师兄也很厉害的,说不定他们都可以。”
  重锋知道这三个人,是潇潇玩得比较好的朋友。
  两人边走边说,李潇潇后知后觉地发现,团长居然把她的问题给绕过去了,她依然没搞清楚团长今天为什么话少!
  她说的话少,不是说今天说话机会少的话少,而是比如她说完一句话,团长都是单个字回复一个“好”,像平时起码至少还有个语气词“嗯”。
  别看这只是一个语气词,这可是莫得感情和有人情味的区别!
  不过……
  李潇潇又疑惑地看了看重锋,心想团长现在似乎又变回来了。
  她陷入了思考:所以,果然是因为白天冷落了团长,才导致团长话少了现在她话多起来,团长也跟着恢复了?
  为了补偿被她冷落的团长,李潇潇豪迈地拍了拍胸口:“走,团长,我请你吃鸡腿!”
  小姑娘乌黑的头发上沾了点雪,重锋顺手给她拍了拍,忍不住笑着说:“好,谢谢潇潇同志。”
  尽管天上下着雪,但男人脸上表情温和,眼里带着明显的笑意,雪花在他脸上一触即融,李潇潇觉得自己一颗心脏也像那点雪花一样要融化了。
  虽然她现在很穷,但她决定要将“每天请团长吃鸡腿”纳入赚钱目标里。
  两人走到大院饭堂里,正是饭点时间,里面人不少,都是大院人家,彼此间都很熟络,打饭吃饭的都拉着家常,有说有笑,十分热闹。
  李潇潇还是第一次来大院饭堂,看到玻璃窗后那一盘盘荤菜,不由得“哇”了一声:“我觉得市文工团的伙食很好了,这里也好太多了吧!”
  “职级高,工资自然也好一点……”重锋领着她往前走,“都是拿命拼的,伙食匀给家里人。”
  李潇潇点点头:“也是。”
  饭堂里的人不少,空位也不多了,重锋看了一圈,给她指了一个方向,说:“潇潇,你去那边占两个位置。”
  “嗯嗯,好。”李潇潇连忙把饭票菜票从衣兜里拿出来,塞到重锋手上,“鸡腿鸡腿,记得买鸡腿。”
  重锋忍俊不禁:“嗯,好。”
  李潇潇怕走慢了没位置,朝他挥挥手,转身就往所剩不多的空位上走。
  饭堂座位的过道还算宽敞,但人来人往,偶尔就显得有点挤。
  李潇潇走走停停,跟别人互相礼让,眼看着好不容易快到那片空位了,刚坐下,准备拿出衣兜里的笔记本放在对面的位置,给重锋占一下,对面就已经有人坐下了。
  她已经握着笔记本,手也抬到半空了。
  对面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留着寸头,额角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平添了几分狠色,见李潇潇举着个本子,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问:“以前没见过你,哪儿来的?”
  青年语气里带了点傲慢,话也问得不客气,李潇潇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收回手,往旁边挪了两个位置。
  谁知道青年也跟着挪了过来,仍旧落到她对面:“问你话呢。”
  李潇潇面无表情地说:“关你什么事”
  青年嗤了一声:“这里不是谁都能进的,万一外面有人偷溜进来怎么办”
  “那就是有人失职了……”李潇潇不紧不慢地说,用一脸看傻子的目光看向青年,“不会刚好就是你负责看大门吧?”
  青年一噎:“你――”
  他话还没说完,李潇潇已经看到重锋往这边走过来,她马上站了起来,朝他挥了挥手:“团长,这边!”
  重锋早就看到她了,见她一脸像是看到救星的样子,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刚好停在了青年身旁。
  青年见李潇潇突然站了起来,顺着她的目光,一回头就看到了自己身旁的男人,一脸震惊:“锋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月。”重锋把其中一个餐盘放到李潇潇面前,这才看了青年一眼,皱了皱眉,“莫雨,这里空位这么多,你非要坐这里”
  刚才他给潇潇指路的时候,这里明明还没有坐人的,加上刚才潇潇那反应,十有八九是莫雨惹她了。
  当初重锋小时候被大院男孩子们企图欺凌时,成功反杀,男孩子们就此拜倒在他军裤之下,这莫雨就是其中之一。
  从前的大院孩子们长大后各奔东西,莫雨没进部队,刚从警校毕业,进了警察系统,在京市当差,今天刚好轮休,于是就回来了。
  莫雨刚才还真是对李潇潇起了疑:大院里没有哪家是南边的,而她是典型南方人长相,看着像粤省那边的,小骨架小细胳膊,饭堂里的人都穿得厚,这姑娘硬生生就是比别人小一圈,还操着一口流利纯正的普通话,完全听不出口音――粤省人的普通话哪有这么好?
  可没想到,居然是重锋认识的人。
  莫雨的态度当即三百六十度大转变,飞快地挪到了旁边,给重锋让了位置,朝李潇潇说:“哎,你认识锋哥,早说嘛!都是自己人。”
  谁跟你是自己人了李潇潇说:“这可不敢当。”
  重锋朝李潇潇问:“这家伙刚才做什么了?”
  莫雨急了使劲朝李潇潇使眼色:“哎,误会,误会啊。”
  李潇潇抬眼看了他一下,慢吞吞地说:“嗯,误会,没什么。”
  重锋果然给各自都拿了一份鸡腿,李潇潇把自己盘子里的花菜炒肉夹了一半给他,他也把自己菜盘里的菜式匀了一半给她,两人互相交换。
  莫雨看着两人自然而然的动作,一脸震惊地看着重锋:“锋哥,你……”
  这什么情况铁树开花?
  重锋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询问。
  莫雨连忙收敛了目光,咳了一声,又朝李潇潇扬了扬下吧:“这位妹妹是”
  重锋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世交。”
  莫雨一脸恍然,重家以前就是从西北边调过来的,在部队里,天南地北的人都有可能认识。
  但莫雨觉得,虽然是世交,但他锋哥对这妹妹也太不一般了。
  谁不知道锋哥从小就是大院姑娘们的天敌?
  不把同龄姑娘当回事就算了,一般人看到个可可爱爱的年龄比自己小一大圈的小女孩,多少都有点怜爱之心吧可他没有的,看着小孩子在地上哭闹翻滚都无动于衷。
  然而现在锋哥在干啥竟然给小姑娘打饭,还给小姑娘分菜!
  可这年龄……
  莫雨一脸探究地看着李潇潇,小姑娘正在努力跟鸡腿搏斗。
  他心想: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大人是肯定不算了,小孩儿肯定也不是,就一青春期小姑娘,也不知道锋哥是将她当妹子还是当成什么。
  重锋看了一眼莫雨,声音含了点警告:“莫雨,吃你的饭。”
  没事乱看什么?
  莫雨连忙低下头,努力扒饭。
  三人吃完饭后,一起出了饭堂往回走。
  莫雨自小就是招猫逗狗的性格,好奇心重,看到重锋对个漂亮小姑娘那么好,根本抑制不住那一缕八卦之魂。
  眼看着重锋就要带着那小姑娘回屋了,莫雨笑嘻嘻地勾了勾重锋的肩膀:“锋哥,有个事情想问问你。”
  李潇潇之前就听过重锋小时候是大院少年们的大哥,也猜到这莫雨是以前的小弟之一,说不定两人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说,于是朝重锋说:“团长,那我先进去。”
  重锋点点头:“好。”
  等李潇潇进去之后,重锋才问莫雨:“怎么了?”
  莫雨朝重家大门扬了扬下巴,一脸八卦地说:“锋哥,这小姑娘,啊?”
  重锋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说:“你想说什么?”
  “我就没见过你对谁这么好。”莫雨干脆挑明了问,“我以前还因为跟着你,被我姐扣了零花钱,你这要是瞒着我,就太不是兄弟了。快说,你们是不是……”
  他伸出两只拇指,作亲昵相点状。
  重锋看着莫雨那晃动的手指,感觉白天里那被压下去的乱线思绪,像是被这手指又翻搅了出来,在心头翻滚。
  他一把拍开莫雨的手,像是要强行按下那团乱线:“莫雨,她才十六岁,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是人”
  类似的话,他以前在桂容镇医院外也说过,那时他是带着义正言辞的语气,严肃地训斥了方浩明一番。
  可现在,他的心境已经不一样了。
  角色已然反了过来,他需要别人义正言辞地提醒他这一点。
  可没想到莫雨摸了摸脑袋,然后说了一句:“实不相瞒锋哥,你小时候在我们眼里就已经不是人。”
  重锋:“……”
  他今天一定是疯了,下午才这么不清醒,以至于连续犯错,大晚上的不回屋,然后在这里听莫雨说“对,你就不是人”。
  莫雨见他脸都黑了,连忙又补充说:“不过咱们这帮兄弟,后来不是跟你好了嘛!就是我姐她们,那群姑娘们,你也知道的,麻烦,主要是你不近人情嘛!咱们大院里女孩子谁不是被捧着宠着,就你总得罪她们。”
  重锋的声音毫无起伏:“我记得我什么也没做。”
  “这就是问题所在啊……”莫雨痛心地说,“你夸人一句也不会少块肉,对吧人家让你教一下骑车,也不耽误你多长时间,对吧姑娘家要让的嘛,要哄的嘛,院少的自我修养你一样都没有啊。”
  重锋缓缓地问:“有什么意义吗?”
  “大院里不都这样”莫雨摆摆手,又说,“这个不细说了,就是我刚才看你居然对那姑娘这么好,这要是在我姐她们眼里,你已经变成人了!”
  重锋:“……”
  他就不该跟莫雨浪费时间,回去给潇潇煮牛奶不好么?
  重锋面无表情地扒下莫雨勾在他肩上的手,说:“我回去了。”
  “哎!”莫雨急了,连忙问,“那你是不是跟那漂亮小姑娘好上了?”
  这要是真的,他就赶紧告诉兄弟们了,这可是惊天大消息,毕竟曾经所有人都赌他一辈子光棍来着。
  同时还能勉励还单身的兄弟们――锋哥这样的都能有主,大家也一定可以的!
  重锋眼里藏刀地看着他,声音冷硬:“不是。”
  莫雨一脸失望地扶着脸。
  重锋没再理他,返回屋中。
  李潇潇已经先去洗澡,重锋去厨房煮了一瓶牛奶,放在锅里热着。
  天气越来越冷,这年代还没有取暖器,上个月刚来的时候,李潇潇有时候还会到厅里坐一下,进了十二月,她洗完澡就躲到被窝了,否则脚会变冷,晚上不好睡着。
  李潇潇拥着杯子,靠在床上,翻开笔记本中间,看着那三张签了名的电影票,凭着记忆,一句一句地念着玛拉的台词。
  门外传来敲门声:“潇潇。”
  李潇潇抬起头喊了一声:“门没锁,你进来吧!”
  重锋推门进来,拿了一碗热牛奶进来,见她窝在床上,他把书桌的椅子拉到床边,坐了下去,把牛奶递给她:“晚上已经吃了很多肉,就没加鸡蛋。”
  李潇潇捧着碗:“啊谢谢团长。”
  她见重锋看着她的笔记本,主动解释说:“我在练玛拉的台词,不过我不会写下来的,都在脑子里。”
  这种文字要是写下来,被人发现会很麻烦。
  重锋有点意外:“你都记住了?”
  这又是展示技能的时候了,李潇潇觉得自己唯一能跟重锋比的,也许就是记性了,毕竟配音演员也是需要记台词的。
  为了避免翻车,李潇潇仍是谦虚地说:“一点点吧。”
  她挺直腰,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微微往下压了压自己的少女音,清澈的声音带着跳跃语气,仿佛山间纯净的泉水在欢快流动:“你终于学会了记住我了。”
  “你太自信了上尉,你简直疯狂了上尉,你又莽撞又固执又――”
  李潇潇眨了眨眼,漂亮的瞳仁里星星点点,闪烁着狡黠与灵动,朝重锋念着那年轻女郎的台词,“我爱你,上尉。”
  重锋:“……”
  李潇潇喝了一口热牛奶,又歪着头看了看重锋:“团长,我没记错台词吧?”
  下午她和蒙焕山在录音的时候,重锋后半段都在默背军事教材,根本不知道后面还有这种台词。
  所以……那录音带里居然还有这种词吗!
  重锋掩饰性地咳了一声:“没有。”
  说着,他马上转移了话题:“趁热喝,很晚了,喝完早点休息。”
  李潇潇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很快就把牛奶喝完了,重锋收拾好空碗,快步离开了她的房间。
  她看着重锋急匆匆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心想这回不会是皮得太过分了吧?
  晚上十一点,重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那盘录音带正安静地躺在书桌上。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将它锁在了抽屉里。
  他关灯躺上了床,心想明天一早起来跑个十圈八圈。
  黑暗中思绪容易发酵。
  重锋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终于睡着了,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是那部电影的场景,居民楼下,花园中,他站在雨中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一道纤细的身影撑着伞朝他跑来,停在了他的跟前。
  那是一名年轻的姑娘,样子熟悉而陌生,脸上青涩褪尽,一张脸娇俏而明艳,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倒映着他的身影。
  “团长。”
  她轻轻地喊了一声,声音柔美又悦耳,带着无尽的柔情,朝他张开手,搂住他的脖子。
  重锋看着那倏然贴近的脸,心头狂跳,在那花瓣般的双唇堪堪贴近他时,猛然地睁开眼,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房间拉了窗帘,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重锋只听见了自己又重又急的呼吸声。
  重团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Waterle》(即《魂断蓝桥》)的对白,罗伊向玛拉求婚的片段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