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神灵？”
这个问题似乎触及到某种禁忌，老尼尔脖子上立刻裂开一只暗紫色眼睛，它以目眦欲裂的姿态盯住克莱恩，没等丝毫诡异气息泄露，老尼尔左手手腕就有金色秩序文字构建的圆环膨胀又收缩，强行封闭那只诡异眼睛。
老尼尔也是看到克莱恩被惊吓，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异变。
伸手捂住脖子上逐渐愈合的眼睛，老尼尔苦笑着摇摇头，说道：
“还是我说你听吧，我已经是‘隐匿贤者’的神降容器，尽量不要刺激我，迷雾城的治安律法不是每一次都能及时封印源自‘知识’的诅咒，要是把祖拜尔大人引过来，我和邓恩都得被关进忏悔者监狱。”
已经明白老尼尔状态的严重性，克莱恩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揉了揉已经恢复正常的脖颈皮肤，老尼尔的眼神有些放空，叹息一声说道：
“唉……事情要从27年前说起，我的未婚妻莎莉丝特患病去世，那时候我想了很多办法救她，甚至不惜违背值夜者条例在普通人面前施展仪式魔法，可惜我失败了，她还是离开了我，那是一切的开始。”
“我想救她，希望能复活她，所以……我撒了谎。”
“持续了27年的谎言。”
“我用作为值夜者的理智‘自我’藏起作为丈夫的偏执‘本我’，从而逃脱教会的安全审查和精神评估，那是我在绝望中听到的神秘学知识，通过‘知识’的力量将认知分层，就没人能发现我的问题。”
“那时候，我认为只要恪守‘为所欲为，但勿伤害’这句‘窥密人’格言，就能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偷偷尝试复活莎莉丝特，可这就是潘多拉的盒子，等我知道那些知识来自谁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我已经得到了人体炼成和招魂仪式的相关知识。”
“停不下来了。”
“我没伤害任何人，只是默默收集材料，就算是需要鲜血，也是分次抽取我自己的然后用仪式魔法保存起来，可只有序列9的我，灵性无法支撑我完成人体炼成和招魂仪式。”
“已经走在失控道路上的我当然无法晋升，因此，我再次寻求了帮助。”
“只是把‘隐匿贤者’换成了某个野生非凡者。”
“那时候，我已经逐渐不是我，居然没发现那是位‘魔女’，更没发现整个恶龙酒吧都出了问题。”
“一只诡异钢笔解决了我的问题，当然也解决了我。”
“招魂仪式很成功，我以为我把莎莉丝特的灵魂带了回来，可那时候我却叫她凯丽，我不记得她的样子，不记得她的声音，只知道她就是我的未婚妻，之后的事情你大概都知道了。”
“从那天起，我的身体里就有三个意识在争抢主动权，一方来自‘隐匿贤者’的污染，一方来自‘魔女’的侵蚀，一方来自‘超我’的取代。”
“得到‘魔女’的‘馈赠’，我获得了太多太多不属于我的‘知识’，但‘知识’不等于‘智慧’，缺少‘智慧’的‘智者’只是个绝对理性的怪物，也就是俯视幼稚‘本我’和愚蠢‘自我’的‘超我’，就像是木偶戏的操控者那样，冷漠旁观弱小的‘本我’和‘自我’被两个可怕意识蹂躏。”
“直到邪神子嗣到来，我去查尼斯门后寻找不存在的封印物。”
“在真相面前，我彻底异变成怪物，三个意识对我身体的疯狂争抢达到巅峰，弱小的‘本我’和‘自我’只能寄宿在人皮中，勉强帮助‘超我’对抗另外两个意识的侵蚀。”
“现在想起来，祂们其实什么都没做，从头到尾都是我和我的争斗。”
“我表演的猴戏一定足够精彩吧。”
“不然怎么会选中最弱小的‘自我’呢，因为只有这样的我，才最有价值。”
说这里时，老尼尔神色复杂地看着克莱恩，似乎是想说什么，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讲述他视角中的邪神子嗣事件。
“那几件封印物都各有特殊，‘安静发丝’能削弱‘超我’对我的影响，‘厄运布偶’是为了误导邪神子嗣对命运节点的判断，‘死亡之门’是为了破坏邪神子嗣不完整降生的平衡，而那张棋盘上源自天使的血迹，是强行落下结局的关键。”
“所有存在都在等待命运节点的到来。”
“邪神子嗣要把承载命运节点的人送进迷雾城，我身上的意志同样是这样，一明一暗，欺骗所有可能出手的存在，只有藏在‘厄运布偶’里的布置做出了干涉，为此，邓恩被提前处理为‘替身’。”
“我一直以为是伦纳德，我的“超我”意识也认为是伦纳德，只有邪神子嗣因为状态糟糕认错了目标。”
“可我们全错了，戏剧之外还有戏剧，我们都是剧中人。”
“明明邪神子嗣已经踩中陷阱，但祂还是成功进入迷雾城；明明我的“超我”意识已经被邪神子嗣彻底摧毁，但我还是活着成为筹码；明明已经破坏掉命运节点，你还是出现在这里。”
“所有存在都被玩弄了。”
“这已经不能单纯用命运无常来解释。”
“现存的‘命运’做不到这种事，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就一定是真相，是这场谋划中被真正算计的迷雾城接受了结局，也只有‘黑皇帝’才有这种令现实‘混乱’的权柄，祂有某种遭受巨大损失也要接受的理由。”
“祂们的目的已经达成，灾难必将席卷这个世界。”
“这就是你在面对的处境。”
四目相对之下，克莱恩感觉脑袋有些许眩晕。
老尼尔信息量爆炸的讲述里充满了暗示，有的他能明白，有的他却无法理解，能确定的是，自己已经深陷神灵博弈的棋局中，灰雾世界也比他预想的更特殊。
通过解读老尼尔的话语可以知道：
“真实造物主”、“隐匿贤者”和“原初魔女”三方想把他送进迷雾城，或许目的不同，但达成的外在结果却相同。
“黑夜女神”不希望他进入迷雾城，但祂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特殊，甚至提前准备好替身和误导目标。
立场最奇怪的就是迷雾城。
老尼尔说它因此遭受巨大损失，却依旧接受结果。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损失和接受的原因是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邪神子嗣来到了迷雾城！
而且听老尼尔的意思，对方依然在这里，没有引发什么混乱，更没有离开，甚至是……加入了迷雾城！
想到这种可能性，克莱恩低下头按揉着太阳穴，轻声问道：
“祂就在迷雾城，对吗？”
老尼尔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换了个话题说道：
“几天前，小麦图书馆来个图书管理员，那是位佩戴银色十字架挂坠的神父，是位不住在上城区的大人，曾偶然帮我找回因为梦游走丢的邓恩。”
想起偶遇的天使叶夫卡，克莱恩紧抿着嘴，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现在的克莱恩脑袋里很乱，有太多信息在纠缠和碰撞，老尼尔没有打扰他，本想把沙发留给他独自思考，可衣服被扯住的力道让老尼尔疑惑回过头。
他能听到克莱恩絮乱的呼吸声，能感知到对方组织笑容的勉强。
很无奈，但更无力。
他只能伸出双手，轻轻握住克莱恩拉住自己衣服的冰冷手掌，像是哄邓恩入睡那样柔声说道：
“就算我不告诉你，也会有人想办法告诉你，我和邓恩都还活着，我已经是‘隐匿贤者’的神降容器，迷雾城不可能放我这个危险源头离开，邓恩的情况稍微有些不同，他的失控还能逆转，但他是迷雾城的罪人，罪名是渎神，因为那样使用了混乱徽章，除非偿还1千万贡巨额罚款，否则连死亡都不被允许。”
“基于某些原因，我们不会被杀死，更不会被虐待，必要时候，会有很多人优先保护我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筹码！
克莱恩终于明白老尼尔先前说自己成为筹码的意思。
老尼尔和邓恩……就是挟持他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