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国家技术人才受国家要求来研制强化人，那这个进程必然是要受到一些大概率不是很懂这种技术的国家领导者来节制的。
而在这个过程中，领导者身居高位来之不易，不会轻易冒险去拿自己作为实验品。而人才也受规则限制、人员监视乃至技术限制，不方便也不够胆来对自己进行实验。于是只能对各种合法或者不合法的实验者做实验。
在这个过程中，实验品经预计可以产生的能力强度，必须被保证在领导者的掌控范围之内——因为领导者绝不允许有他们控制不了的试验品被制造出来……
答案大致便是如此。
张光了然，轻声苦笑。如果不是他刚好是自己的领导者，刚好对这种技术十分感兴趣，乃至下了大功夫研究这技术，又刚好胆子够大、心思够细、脑袋够疯……
哈，那就难搞了。
张光故意夸张地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只是眼神依旧平淡如水。
思考完毕，张光站起身来。m国的问题暂时不大了，下一个是e国……虽然数年前乃至现在他们都跟z国没有仇怨、没有大矛盾……
……但是他们这大一个势力，不抢过来多可惜。
张光心中那个原本温和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沙哑而苍老，再次出现。虽然依旧很小声，但是其中的那种邪恶与黑暗的味道，非常明显。
……就算你是个好人，但是他们不会这想。一旦你哪天没注意，被他们知道你有这种实力，他们必定会把你当成对他们国家最恐怖的威胁……
……而且不要忘了他们说过，如果他们的国家不复存在，地球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不知道这帮家伙如今搞出了多少核弹，但是你知道他们跟你一样的疯。
跟你是一路货色。
不要让这种威胁存在。
张光心中思绪纷飞，神色暗沉。慢慢地，他嘴角含笑，眼神抬起。
他暂时没有去管这脑中声音的内容，而是冷静了下来，思考了一番这思绪的本身。
这种思绪已经伴随他多年了。那，为什自己会在心中感受到这种念头？难道就是因为昔年自己的心灵被世界上的一些污浊、肮脏的事情污染过吗？那些污染究竟是全因环境影响，还是大部分为自找？自己在成长过程中作的那些好/坏选择，有多少是遵循了自己善良的一面，又有哪些是受动物欲望的驱使？
自己的本心，有多少的责任？
其实，在记忆中，自己在很小的时候，性情就十分古怪、喜欢撒泼打浑。只是不知应称为不幸还是幸运的是，从小被父母进行了不少严厉的物理教导，才大致养成了一定的善良、正直、同情心。
所以张光知道，一个人类在最开始的时候各种活动都是依凭动物本能。此番行为其实是中性的。然而就人类的社会观念、人际规则来看，这些行为是罪，是恶。
然后经过艰苦的训练与前辈教导，人们学会并适应了人类种族在漫长的岁月为了确保团队协作顺利而潜移默化地形成的世俗道德感和善恶观。
这是人类自己形成的道德感和善恶观。
是人类定义的道德和善恶。
是人定的善恶。
善恶是人定的。
……张光心中一震，微微起首。他又想起了这个数年前自己对人类世界作的其中一个研究感悟：
——我们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是强的捕食弱的。
能够达到如今这种状态(现代社会)，并不是因为人的地位有多高。而是因为我们很幸运，很幸运地在进化中获得了更多的脑进化(张光那时想这个跟人类祖先偶然学会了吃熟食、获得了更多能量，脑部也获得更多发育有关)，于是我们对自然规律的了解和利用能力逐渐超过了其他生物，大部分甚至是远远甩开。
那现在，我们的祖先要想活下去，就需要保证[食物]和[安全]：
1.因为科技不够发达(还无法不杀生地获取能量)，食物当然只有纯天然的。
2.安全就更是如此：我们不动手，野兽会动手。其实大家都是野兽，只是人更聪明(但是后期形成了打团意识，也就是同情心同理心)。
——于是保证食物就是杀死其他生物，保证安全就是避免被其他生物杀死。所以我们有了庇护所和各种武器。
然后在大家打团的过程中，可能是随着大脑的更加发达，我们形成了一些团队感情(本质应该是为了保证团队活动的高效和稳定而形成的一种情绪，一种会产生某些化学物质的生化反应)、形成了一些默认准则，即：
1.助人为乐(因为我知道我帮你你就会帮我，所以乐，为了生存嘛)、
2.将心比心(张光那时就猜测——它的本质是一种培养出来的捕猎、劳作时的默契，也是一种习得性情绪，一种高级别脑活动)……等等。
张光那时想到，该脑活动的作用机制或许大致是在同伴遭遇到危险和病痛时通过代入其中、强化“我”自己的危险感，从而产生恐惧和怜悯(本来是对自己的怜悯)，然后快速、高效地帮助同伴解除威胁。目的是保证整个团队的实力不受损。(而这种同情也逐渐演变成了对受伤者、对弱者的同情)
——张光那时就认为，这就是将心比心的本质，这就是人类的同情心了(不否认其他某些生物也可能因为打团而形成了同情心)。
然后，人类的这情感本来是在人类族群内部因为打团形成的一种脑活动，但是因为大脑的某些联想上的特性，我们顺便把它推广到了自然界、推广到了那些“遭受伤害的生物”身上……
于是我们对被捕杀的羚羊产生了同情，对被狮子围攻的野牛产生了同情，顺便还对被野牛的尖角顶穿的狮子也产生了同情……
这大概就是由“打团”带来的后遗症，看到受伤的就联想起同伴受伤的惨状，然后想到同伴受伤就想到了自己受伤[辣眼睛]，然后可能是时间久了，这个过程也被简化了，变成直接从看到其他生物受苦，就感觉好像自己也在受苦一样。
——甚至可能发展为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看到其他生物受苦。这就是这种脑活动的副作用。
于是，这种祖先习得的同情心，对于生存——它有它的好处，也有它的副作用。
它可以拯救同伴于水火，哪怕需要牺牲自己。这对保证团队运行很有利。
但是，当它的代入对象不再是人类而这个人又控制不了时，(单就生存而言)那它不仅就让这个人“牺牲”了自己，而且可能还“牺牲”了这整个人类团队。
……
几个呼吸之间，张光“缓缓”从他刚刚无意间发散出去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再次微微地笑了。
自己的这种思维还是这【有趣】，如同让自己走进了一个路线清晰、让人自我感觉良好的大迷宫。
其实以自己的能力可以很好地抽身而出，不过由于自认为没有大威胁、且认为这种能证明自己、展现自己强悍能力的高等级思维过程可以达到探索自我武道的效果，个人心思就“心甘情愿”地留了下来。
张光明白，这既可以称作是一种对道的研究，也可以理解为是自己在身上保留着的一份，因为过去在作为“凡人”的多年心理上积累了很久的对自我价值缺乏自信和安全感的状态，而产生的一种证明自身价值的情绪冲动。这种情绪动作已经如同是他曾经身心的一部分。
曾经自己的一部分？这种说法非常有趣。
毕竟，现在的自己虽然能很自如地感受到很多昔日脑中的破旧“家具”，但是已经不会再被其过分左右。只是在思维发散的时候，张光仍然可以清楚察觉到它们。
张光知道，自己身上还有很多可称为曾经自己的一部分的身心事物还等待着自己去慢慢探索。
那话外，如果这种情绪冲动真的看似颇为不合理地再次发生在自己这幅具有可怕能力的身上，又会给自己带来什其他的情绪呢？
恼怒？懊悔？羞愤？质疑？失落？
他微微一笑。
这个奇怪的家伙开始用心地感知内照。他已经可以自然地在自己的体内感受到这种既清晰又模糊的情绪。
这个有病的超人正在平和地冷静观察。他“看着”自己可以在心中如众多动物一般产生的大大小小的情绪，就像静静看着一辆辆在高速公路上交叉行驶的汽车。
——生命修行，练心求道，明心见性，通达彼岸。一步一步，进化超越。
所以张光明白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故不用纠结于这一时可能因对错矛盾而产生的心境不适。魔鬼也好，天使也好，都只是自己的某一种被世俗形容出的状态罢了，无需作过多纠结。
张光曾经跟自己说过，把心一横，是非不管，只想资源，只求力量。做一个不排斥天使的恶魔，做一头修道的野兽。
作下这样的心理决定，就是因为有如此广繁的思绪和灵动的情绪时常交错、波动于他的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