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黄芬的念叨声小了下去均匀的呼吸声传了出来。
叶佳荣双手枕着头瞪着大眼睛看着漆黑的头顶。
她脑子里一直是煤矿食堂要承包出来的这件事。
包食堂！
叶佳荣决定明天再向黄大舅打听打听。
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要拿下。
这可比外面开饭馆强太多，首先一个不用愁客源。
听黄芬说，食堂是从早上到晚上卖三顿的。
矿上住着几十号外面来的人，哪怕再舍不得吃总得填饱肚子。
拿定主意后，叶佳荣反而心里踏实了许多，居然连认床的这事儿都给解决了，还睡得很香。
到了四点钟，她被黄芬给喊醒了。
“我们每天都是四点去食堂的，要生火煮早饭。”黄芬道：“习惯了到点也睡不着。”
“呵呵，幸好有幺姑您喊我，要不然我就睡过头了。”
“不会，这一晚上睡不着的人很多，你听，我大嫂他们不就是起来了吗？”
果然，叶佳荣收拾好去院子里的时候，看见三口炉子烧得红红旺旺的，昨晚放在蒸格里的菜已经蒸起了。
“你这边要不要用锅，我想先煮饭。”问她的是黄大舅的妻子唐小霞。
“暂时不用，你先煮好差不多。”烧两个菜，犯不上这么早，五点开始烧都合适。
杨智也起来了，叶佳荣就让砍鸭子。
“烧菜砍好了你就可以切凉菜了。”叶佳荣再三交待砍菜生熟要分开。
“大妹，我在家说过两次，昨晚说了两次，这是第五次了。”杨智抿嘴：“我记性没那么差。”
“我还不是怕你搞浑了。”生熟不分吃了会出问题的。
做吃食，最重要的前提就是要卫生。
凉菜是昨晚就卤好的鹅加一个凉拌鸡。
“大妹，我懂的。”杨智回以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我还学会了装菜。”
在周家做厨的时候，大妹说切好的菜要怎么装进碗里才好看，他就认真的跟着学了，这次就不用大妹动手了。
看着他干净利落的砍菜，叶佳荣觉得这人真的很聪明，干什么都是一学就会。
这边饭煮好，叶佳荣就开始烧菜，黄芬一直帮忙烧火。
“好香啊。”黄芬感叹道：“我们也烧过鸭子，怎么就没有你烧出来的味道香呢？”
“呵呵，幺姑肯定是饿了，饿了闻着什么都觉得香。”叶佳荣看着堂屋里人越来越多：“他们这是要准备抬嫁妆了？”
“是在装，等会儿就吃了饭就抬走。”黄芬跑去看了嫁妆：“我大嫂可真大方，陪嫁了双铺双盖高矮立柜三抽，还有一台缝仞机。”
“这是幺女了，肯定陪嫁要厚实。”在这个年代，其他的陪嫁都是陪衬，一台缝仞机就是重量级的了。不仅贵，还得要票才能搞得定。
“是啊，那台缝仞机是大哥找的拉煤的叶司机从城里捎回来的。”黄芬叹息一声：“还不知道我家柳儿出嫁的时候我能凑点啥。”
“呵呵，幺姑，柳儿还小，离出嫁好几年，你慢慢挣。”柳儿是她的大女儿，十六岁，据说她到食堂上班后，女儿就操持着家里的家务活。
“我这点本事挣的就只够糊嘴，嫁妆真的是个难事。”黄芬道：“叶姑娘啊，你是不知道，这女人出嫁要是嫁妆不好是要被婆婆嫌弃的。对了，你婆婆嫌弃你没有？”
“我公婆都没有，他是个孤儿，还没成亲，不过到我成亲也就只给他一个人，啥都没有的。”叶佳荣自己都觉得好笑：“这要是嫌弃啊，趁早。”
“不嫌弃。”杨智在旁边看了：“因为我家也是啥都没有，修个房子还全靠我老丈人帮衬。”
“你们这样挺好的，自己挣腰杆硬。”黄芬惊讶的看了看他俩，然后又点了点头。
叶佳荣看了看天色，问了一下，有手表的人说七点了。
“那就摆席吧。”菜烧好了准备炒菜：“吉时快到了吧。”
“是的，到了新郎新娘就先走，媒婆和抬嫁妆的人吃过饭再走。”
还有这习俗。
“媒婆还人揣着糖和烟呢，遇上一些拦路的就得开路……”黄芬给说了好些迎亲嫁娶的规矩，叶佳荣听得云里雾里的，讲真，她一定不会经历这些。
比如说，新郎新娘出门要绕路，不要同嫁妆走同一条路，但是又得比嫁妆提前一点到才行。
总之呢，叶佳荣想说乡间的习俗和电视上演的是大不同。
听见外面热闹起来了，吃席的人也陆续上桌了。
“可以上凉菜了，筷子晚点上。”叶佳荣给出的主意就是等上菜齐了，炮了火炮新郎新娘出门后再放筷子上去。
这是为了防止上一个菜吃一个光盘一个，这样子的话食量会增加总觉得主家小气不够丰盛。
但是当所有的菜都上桌后再吃。很多人就会拿着筷子不知道该从哪一个下手了。
客人们也会发现这酒席很丰盛。
“吉时到。”立即就有人点起了鞭炮，一阵欢呼后将新人送出了门。
叶佳荣菜都炒好了，偷偷跑去看了一眼，见周大姑转身抹泪心里一酸。
“唉呀，大哥，你别哭了，这是幺女儿的大喜事，你看看你哭成什么样子。”
角落里黄芬的声音传了出来，还有男人的抽泣声。
叶佳荣巡声看过去都傻眼了，见黄家大哥这会儿双手捂脸像小孩子似的站在角落里哭出了声。
这当爹的比周大姑还不能忍啊。
果然女儿是爹的小棉袄。
为什么这么多人不愿意生女儿，就是怕这一天吧。
叶佳荣想着自己家七仙女的阵容，若是嫁一个爹哭一次……啧啧，那场景不敢想。
“大哥……”黄芬都有些无奈了，越劝越收不住风。
“你别管我。”黄大哥哽咽道：“我幺女儿从小就乖巧懂事，十二岁捡了煤碳卖了钱还给我打酒喝，十四岁就会给我做棉鞋，十六岁给我做棉衣，去年还给我织毛衣……”
这样的女儿，今天就嫁到别人家去了，成了别人家的人了。能不让他伤心。
“女婿是你们选的，知根知底的，幺女儿嫁过去也不会受气，你该高兴才是。”
“我知道啊，可是我就是……”想哭。
说完又呜咽起来，黄芬拿这个大哥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叶佳荣看着这样高大的老父亲抹泪，忍不住鼻子也酸酸的，为人父母，真的是操不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