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露很绝望。
她不怕死的直接用手摸了小姨的脉，结果让她浑身发抖，心凉不已。
消了毒走出病房白司机在旁边看着她。
“露露，你小姨……”
郭露眼泪直流，摇了摇头。
晚了，太晚了，纵然她号称中医界的小神医，也没有本事救自己的小姨。
无神之脉，郭露很少在中医院摸到这样的脉象。
是因为真正出现这种情况的人家基本上都在家里等着了，不会送到医院来。
脉率无序，脉形散乱，脉在筋肉间连连数急，三五不调，止而复作。
小姨的脉如屋漏潺脉，脉来乍疏乍密，这是脾肾阳气衰败所致，神气涣散，生命即将告终。
郭露毫不怀疑如果不是用上了呼吸机，小姨压根儿就到不了这里。
只要呼吸机一拔，小姨她就要从人间消失。
郭露无力的蹲在了地上。
白司机也是站立不稳，倚在墙上半天没缓过神来。
他送物资到江城就留在了医院的食堂里，他听说了很多病毒凶险，第一次发现，真正是预料之种的还要凶还要险。
小七，那个像男孩子一样性格活泼可爱的姑娘，就要没了。
怎么会这样？
她是大夫啊，她说她是专业的大夫，病毒见了她都会怕的。
可是为什么倒下的会是大夫，为什么？
“郭大夫……”
没有知道，隔离服下的医生大夫都是一脸的悲戚。
这段时间以来，她们身边倒下的同事不止一个，叶医生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也不知道哪一天，倒下的就会是自己了。
可是，纵然是这样，她们也没有退路，只因为她们是大夫，选择了这一行穿上了这身衣服就得站在这个位置，明知道上刀山下火海，她们也义无反顾的冲在最前面。
正在这时，郭露的电话响起了刺耳的声音。
是的，绝对是刺耳。
郭露怕死了接到大姨的电话，她不知道应该怎么给大姨说。
看见郭露不接电话，白司机已经知道是谁打的了。
郭露的电话停下不久，他的就响起来了。
老天爷，让自己怎么接电话？
接电话他能说个啥？
白司机呆呆的没接电话，就当自己耳聋吧。
电话的另一端，叶总将自己关在了隔壁的房间，不停的拔打着电话。
郭露没接，白司机没接，打谁的呢？
陈方，对，陈方的。
陈方接了电话。
“我现在知道的是人已经到了江湘医院，具体情况还不太了解，我马上打电话去问。”
陈方其实也知道，这个时候打电话未必能问得到什么情况。
因为江湘医院的领导们也忙疯了。
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管什么病人，哪怕这个病人是走后门塞进来的呢。
这个时候，再强大的后门都抵不住的，没有床位没有呼吸机就是没有。
陈方打电话时，院长正在开会。
“好，您先忙。”
陈方这会儿就像孙子似的一个劲儿的道歉：“对不起，打扰您了。”
挂了电话，陈方打给叶佳荣。
“陈哥……”
“大妹，你不要慌，要冷静，人是转入江湘医院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更何况，露露不也过去了吗？你要相信露露的医术……”
叶总当然相信露露的医院。
但是叶总更知道，医生只能治病不能治命。
小七这个傻子，之前中招了为什么不告诉她们？
为什么还要带病坚持工作。
医院少了她就不开诊了吗？
地球少了少就不转动了她。
傻子，蠢东西。
叶总一边流泪一边骂一边又拔打了郭露的电话。
郭露被人扶着离开了重症监护室，去了消毒室然将自己全身消了毒换下了隔离服。
同行们有的在打瞌睡有的在吃饭，有的抱着手机给家人报平安。
郭露再次听见自己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知道这次是逃不了了。
还没接电话，眼泪就先流下来了。
“大姨……”
“露露，你别吓我。”
叶总一听到郭露带着哭腔的声音一下就没绷住：“你告诉我，你还没看到你小姨，你小姨没事儿的对不对？”
电话的这端，郭露只是哭。
休息室的医生大夫这会儿全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全都含着泪看着郭露。
她们或多或少的知道了，有一个军区医院的大夫在休产假自愿来江城支援现在……
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休息室里慢慢的响起了哽咽声，最后有人实在没忍住大声哭了起来。
哭声一片，郭露也在哭。
叶总手机掉在了地上而不自知。
小七是在二月初二这天走的。
除了露露没人见到她最后一面。
露露也只是在重症临护室里见到的，她用手机拍下了小姨最后的一张照片，发给了大姨。
叶总的天都塌了！
“杨智，是我亲自送走小七的，是我，是我……”
“没有，老婆，不是的，老婆，你不要这样，不要自责……”
电话那端的杨智心痛得无以复加，他想安慰老婆，可是人却在两百公里以外的城里，他回不去。
叶佳荣瘫坐地上而不自知。
“老婆，你旁边是床，你爬上床去躺着，别感冒了，老婆……”
手机开着，视频里的老婆泪流满面，眼神涣散，这三十多年来，杨智从来没有看到她这样的神情。
“老婆……”
杨智这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总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把小七送走了，亲自送上了一条不归路。
爹娘还不知道情况，她怎么敢告诉她们，自己害了小七。
娘家就和她一墙之隔，叶总没有勇气跨进那道门。
她该怎么办？
这事儿，郭露也不敢告诉自己的父母，更不敢在家族群里说一个字。
郭露还要忙碌，她们研究出来的处方临床效果很好，要大力推广，但是意味着她们要担更多的职责。
压力大得都让她没时间去想小姨的事儿。
杨智这边不敢挂叶总的电话，可是老婆将自己一个人关在这边也不是办法。
这个时候，她身边需要人啊。
杨智想了半天最后将电话打给了黄维新。
学校停课，黄维新他们也没返回学校，都在开网课，他和三妹也在网上指导工作。
这会儿还在大田坝在自己家里陪着年事已高的老母亲。
“你说什么？杨智，你哪来的消息，你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