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的时候叶家要开饭了，黄维新坚持要回学校去吃。
“他有事让他忙他的去。”
苏老师没有挽留。
知子莫若母。
黄维新在叶家留不住，也没脸留。
送儿送到大路口。
“妈，您回去吧，好好照顾我爸，辛苦您了。”
“嗯，你呢，今晚住一宿明天回市里？”
“是这样计划的。”
“也好，你也要注意身体。”
苏老师是真的心疼儿子。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她看到了儿子眼里有忧伤和愁容。
从小到大他都是顺风顺水的。
这大约是他遇到的人生最大的难题。
当然这个难题只是落在自己头上。
若是落在他的头上，怕是撑不住了。
“妈……”
站在比自己足足矮了一个头的老娘面前，看着老娘满头的白发，黄维新鼻子发酸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妈妈真的老了！
“去吧，没事儿，妈还是那句话：好好照顾你自己，你是一个家的顶梁柱。不管遇上什么事儿，你都得撑住，你不能垮。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咬咬牙都能过去。在教学上一定要认真负责。你教是的一个学生，却关系着一个家庭的命运。”
“现在能读书的孩子都是带着希望来的，他们的命运就掌握在你们这些老师手里。一定要一视同仁，要因材施教，激发他们的斗志，才能让他们有不畏的精神去迎接一茬又一茬的挑战。你这个当老师的首先就得有那样的决心和勇气。你要起带头作用。兵熊熊一个，蒋熊熊一窝，你是狼，你的学生就不会是羊……”
苏老师看儿子这个样子担心得多也多说了几句。
“妈，我知道了，妈，我走了，您也要保重身体。”
“好，走吧，走吧。”
苏老师抬手挥了挥：“去吧，家里米面都有，记得煮点来吃，吃了好好休息一晚，明天精神就来了。”
“嗯。”
黄维新一步一回头，每一次回头都看着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在向他挥手。
直到看不到老妈的身影了，黄维新像疯了一样在浓浓的黑夜中狂奔，边奔边流泪。
“黄维新，你就是个没有用的！”
“黄维新，你有多了不起啊，你现在看到了吧，你父母病了，你一不能在他们身边照顾二不能拿一分钱给他们用，黄维新，你自己能看得起你自己吗？”
……
直到回到学校开了门，黄维新扑倒在自己的床上。
床久久没人睡，有一点潮润，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丝腐味儿。
“黄维新，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这样下去就是一个孬种！”
爬起来，黄维新使劲儿的揉了揉自己的脸。
“先煮点吃的，再洗漱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想着老妈的叮嘱，黄维新不允许自己这样颓废下去。
洗过了，躺在床上，黄维新给自己做着计划。
是啊，百无一用是书生。
曾几何时自己引以为傲的这位职业现在看起来就是鸡肋。
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胡雨经常在他面前念叨：她以前的同事哪一个买的房；哪一个女儿又送出了国；哪一个买一个包都花了几千。
对工资才两三百的黄维新来说，这些话他以前听着就麻木了。
那时候觉得胡雨是在想方设法的要编了老妈老爸的退休工资。
现在才明白：妻子胡雨是看不上自己的笨，看不上自己的穷。
当老师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补课了！
补！
黄维新决定了，回去就去找事儿干。
时间挤挤还是有的。
自己带的两个班成绩要抓起来。
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刷题了。
熟能生巧！
家里女儿……胡雨都安排得妥妥的，他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大把大把的往家里挣钱！
有足够的钱让胡雨去安排；有足够的钱让父母老年生活过得有尊严。
在大田坝村，黄维新没敢问妈一句医院花了多少钱！
因为他没脸问！
但是，他知道，父母多年的积蓄已经空了。
他也知道，因为老爸双腿无法站立，年迈的妈妈照顾不过来了。
若不然，妈妈是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
哪怕那个人是她亲儿子，她也不想麻烦自己。
偏偏，妈妈这次去了叶佳荣家里。
并没有挑明的一切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了。
黄维新深呼吸一口气，倒下床，拉了被子将自己蒙起来。
睡睡睡，明天开始，黄维新要当一个人。
天不亮就起，坐了第一趟回市里的长途汽车。
汽车摇回市里已经是中午了。
黄维新没有觉得饿，他直奔的是劳务市场。
在一个宽阔的空地上，或站或坐，三五成群的围着不少人，大家都在讨论着做什么？多少钱的问题。
有的人面前放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保姆、泥瓦匠、木工、石匠、杂打、厨师……
黄维新深呼吸一口气，从自己包里扯出一个作业本撕了一张纸，用笔写下了两个字；家教！
也学了那些汉子放在地上，自己就坐在台阶上等。
这里人来人往，老女老少都有。
有找工也有等着被人找的。
黄维新的脸还是有点红。
他是第一次做这件事儿，同时又怕遇上熟人。
真正是怕什么来什么。
黄维新看到了一个面熟的人。
立即将衣领竖了起来。
恨不能将脸埋在脖子下面去。
“家教？”
来人是个女的，高跟鞋长裙子：“请问你是什么家教的？”
“中学。”
黄维新不想开口，却又不能不说话，只好哑着声音回答。
“教中学的应该可以教我儿子，我儿子小学四年级。”
“我教化学的。”
“化学啊？”
女人显然有点失望：“那好吧，我再看看。”
看着脚走远了，黄维新才将头露出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真是怕了！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而是他高中时的同桌。
呵呵，人生何必不相逢，谁会料到，人相逢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他怕了！
看得出来，同学的日子过得很不错，听说她是银行工作的。
是啊，在银行工作的人，不差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