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哟，老子的猪圈灶房都烧了！”
隔壁的罗大爷裹着一床棉絮穿着一双拖鞋跑出来瑟瑟发抖。
看着自家房顶蹿出来的火苗捶胸顿足：“我还有两头大肥猪，留着栽秧子时候卖的，这下怕搞成烤猪了，我的钱啊！”
“罗大爷，你家的人都出来了吗？”
叶佳荣想都这节骨眼上了，你还想着猪和钱，那才真正是有点猪。
“出来了，都出来了。”
罗大爷没想通。
“大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就烧起来了呢？火从哪儿烧起来的？”
不对劲儿啊，自家晚饭后就熄了火的哪来的火苗？
“应该是万家，听说万二叔爱提烘笼上床，估计是打翻了引燃的。”
“狗日的万老二，老子要找他赔损失。”
“罗大爷，要是他还活着，我都支持你找他赔。”
问题是，怕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万老二没出来？”
活着的时候就像斗死一样，骂着骂着就想打。
真要是……
罗大爷瞬间气焰都小了。
“没出来，人也进不去，估计……”
“狗日的，我还想找他赔呢，他这个孬种，怎么就火烧自己了，是不想爬高烟囱啊？”
罗大爷有一瞬间觉得人活着真是没意思。
就在傍晚还为了鸡鸭斗了嘴的人，这会儿告诉他差不多就这样了。
那他还争个啥？
“罗大爷，这火势看起来越来越大啊？”
“是啊，好像灭不了。”
“我那猪圈里堆了二十多捆柴，猪圈外面屋檐下也全是柴，这火，没办法灭啊！”
罗大爷将身上的被子一扔：“老子也去。”
“您老还是别去吧，您都七十多了，万一伤了哪里怎么得了。”
叶佳荣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大火熊熊燃烧着，杨智和队上的壮年人在提水灭火。
麻烦的是，水田里的水舀不起来，所有的水都需要跑到叶家门口的水塘去提。
妇女们也排着长队帮忙打水，火势依然很大。
冬天天干物燥果然没假。
“不行，还是得挖隔离带，再烧下去你那几间房子都得烧成光架架。”
这是弃小保大了。
“从老三那间房间扒拉？”
“对，快去，让杨智他们暂时别灭火了，掀房子，给挖出一条道来。”
这个大房子住着二十多户人家，全是墙连墙房子挨房子，一家着火全都有可能遭殃，唯一的办法就是舍弃。
有舍才有得。
“我这就去让他们扒房子”
罗大爷也看出来了，水桶浇的那点水简直就不抵事儿。
又想起了后山派直升机的事儿，这简直没法比啊。
杨智得了叶佳荣的提醒，这才回过神，然后招呼队上的小伙子扒拉房子，将木头竹竿之类的砍断，再提了水从隔离带的方向灭火。
足足折腾到天亮，明火才灭了，能看清现场时，就见一片狼籍，到处都是烧得漆黑的木棒竹竿，还烟雾缭绕的，空气中弥漫着的是焦臭味，又隐隐约约有香味。
“万老二……？”
众人看向早已被烧成光架子的万家。
“来几个人，小心点，我们去将他找出来吧。”
杨智心里塞得慌。
虽然那人活着的时候不是个东西，到底这两年也改好了点，一条命啊，就这样……
再想着前几天问万香，说过几年再回来。
世事变化，无人能测。
尽管大家都很疲惫，但还是听从杨智的安排。
在王建的带领下，众人小心的将一些残垣断壁扒拉开，一点一点的清理过去。
“应该是这个位置。”
王建红着眼睛四处寻。
“是不是……”
他手指着一堆瓦片的地方，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
杨智看着蜷缩成一团的焦炭心里翻江倒海。
“杨智，用这个来抬。”
关大成远远的喊，他手上拿的是一节白布。
“关大叔，这个有没有什么讲究。”
杨智觉得他上任以来，真是什么事儿都能遇上。
“先抬出去吧。”关大成摇了摇头：“王建，你姑姑的情况也不太好，怕是要送医院。”
“嗯。”
王建眼泪直流。
从自己将姑姑抱出来，姑姑听说火烧了房子后就大哭大喊，又听说男人没出来，更是着急不已。
众人抢险，也顾不上安慰她。
她哭累了就睡过去了，可能着凉了，这会儿正在发高烧，烧得一张脸通红。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杨智一声叹息：“关大叔，您这边帮忙安排一下，搭个棚子将灵堂搭起来，王建，你送你姑去医院好生照料，我去镇上买棺材，请阴阳，还有两天过年，不知道有没有期会，什么时候出殡。”
他想，还得给万香打个电话。
都搞成今天的场景了，万香怕是要回来了吧。
答应了她要保密，到这个时候了杨智也没说出来。
“好，就按小智说的办。”
关大成摇了摇头：“好好的一家人，搞成这样，万老二啊万老二，你说说你这一辈子都造了些什么孽啊，看你变得像个人样了，却搞出这么一个名堂。你自己烧死了不讲，还将罗大爷的房子毁了五间半。”
罗大爷一共七间房子，现在只余下一间半了，半边堂屋和一个正房间。
“真正是害人害已噢。”
杨智从废墟里出来，叶佳荣看向他。
“我得给她打电话。”
“嗯，我也觉得，她这次应该要回来了吧。”
叶佳荣想过无数次万香风光返乡的场景，会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但是怎么也没想到，意外来得这么快。
“应该要回来的。”
杨智也不敢保证：“她要是不回来，我就觉得没良心了。”
叶佳荣没有回答。
还是那句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都说父子之间无隔夜仇，那是因为仇不太深不大厚。
像万香和他这个爹吧，估计没有感情只有仇了。
从小到大就没有尽到责任，到她出嫁的时候还将嫁妆输光了，让她没办法脱离那个家，让她一直在火坑里爬。
当年若不是她勇敢的跑出去了，或许比这个爹还死得早一点吧。
“万家算是家破人亡了。”
关大婶一声叹息，撩起围裙擦着眼泪：“万大嫂也是一个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