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现场。
岳宁和黄宇洋两人身穿正装坐在公诉人旁边，安静地等待开庭。
在这起案件中，岳宁是受害人，而黄宇洋则是岳宁的诉讼代理人，也即受害人辩护律师。
被告席是空的，张大鹏要开庭之后才会被押进来。
旁边的辩护席上，王吉庆面无表情地翻阅着手里的资料，一副无喜无悲的样子，看不出来深浅，也不知道这些天老小子憋了些什么阴招出来。
被告席的后面是证人席，只坐着张呈凤一个人。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的，张呈凤今天仍然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裙子，满是褶皱的脸上涂了很多粉，看起来煞白煞白的，猛地一看还以为是恐怖片中的僵尸跑出来了。
原本秦大爷也要来作证的，但后来听公诉方那边说，秦大爷因为身体原因来不了了。
不过他录制的视频公安机关早就已经做好了证据保全，相关程序全都没问题，所以秦大爷来不来对案件本身并没有太大影响。
证人席后面，一道铁栏杆隔开，便是整整六排的旁听席了。
按照法律规定，公审案件任何人都可以来旁听，岳宁看了看旁听席，上面还是有不少熟面孔的。
张大鹏媳妇穿一身黑色正装，带着儿子坐在第一排，坐他们旁边的，好几个都是那天去物业会议室的“业主代表”。
不出意外的话，等过几天苏小柔那边的案子一开庭，他们也得坐被告席上去。
岳宁是第一次参加庭审，稍微有些紧张，悄悄侧过头问黄宇洋：“不会出什么纰漏吧？看隔壁老王好像一点儿都不慌的样子。”
“哎呀！你这一早上问我多少遍了？”黄宇洋不耐烦地答道，“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我爸没信心啊？这种小case，我闭着眼都能赢好吧？”
“王吉庆能出哪些牌，会出哪些牌，都在我意料之中。”
“你以为这些天我啥都没干吗？”
“实话告诉你吧！不管他出啥牌，我都是稳赢的，知道为啥不？”
“哥手里捏着王炸呢！”
有黄宇洋这句话，岳宁这才放下心来。
折腾这么久，花了那么多的生命点数，要是还没能把张大鹏给送进去，岳宁就打算要跟他玩命了。
法庭判不了你，我来判。
三千多的生命点数，我不信搞不定你。
当然，那是实在没办法的办法，能不玩命还是不要玩命的好。
十几分钟后，庭审正式开始。
被告人张大鹏带着手铐进入被告席，书记员宣读法庭纪律，审判长宣布开庭，然后公诉方宣读起诉书，询问被告人等。
前置流程走完之后，就到了受害人陈述的环节了。
作为岳宁的诉讼代理人，黄宇洋将当天的事发经过从早上被张呈凤吵醒开始，一直讲到张大鹏被带走，言简意赅却又事无巨细，把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
最后提出诉讼要求。
除刑事惩罚外，要求张大鹏向南苑小区全体业主书面道歉，并赔偿岳宁包括车辆维修费用在内的各项费用共计十万元。
不得不说，黄宇洋口活儿确实不错！
到了指证环节，张呈凤一说话，直接把庭审现场变成了菜市场。
“呜！我的儿啊！都是当妈的不争气，连累了你啊！”张呈凤在法庭上嚎啕大哭，配上那一身红衣和瘆人的大白脸就跟闹鬼似的，“各位法官啊！求求你们放了我儿子吧！他是被冤枉的，你们要捉就捉我吧！有什么罪过，都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吧！”
“我儿子是律师，他是最懂法的，他怎么可能会犯法呢？”
“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不要让好人含冤恶人笑啊！我求求你了！我给你跪下了！”
……
好家伙！
这一通演，法官不停喊“肃静”，依然无济于事，到后来要叫法警了，张呈凤突然就刹住了车，抽泣着对法官说：“对不起！法官大人，我是看到我儿子带着手铐在那里，心里难受，一时没能控制住情绪。”
“有什么问题，您问吧！”
“藐视法庭是违法行为，念你初犯，暂不做追究，希望你能认真回答本庭问题。”法官黑着脸问道：“5月9日早晨，你是否曾经与受害人发生过冲突？受害人方才所做陈述是否是事实？”
张呈凤一副比窦娥还冤的表情，大声叫道：“不是事实！肯定不是事实！我一个老太婆怎么敢和他一个年轻人发生冲突？事实根本就不是他所讲的那样的。”
“当时我带小孙子在连廊上玩耍，那个岳宁的不由分说，打开窗户就对我破口大骂。”
“我一个老人，还带着孩子，见他年轻力壮的，吓得不敢说话，就想带着孩子回家，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没想到，这个岳宁直接追出来，揪着我孙子的脖领子威胁我说要把他丢楼下去摔死，还拿出一张精神病的诊断证明，跟我说，他就算把我俩都弄死也不会有事。”
“法官，他是疯子，真的！心理变态的！”
“我当时心里害怕，各种好话都说尽了，最后都给他跪下了，这才把他给安抚住，把我可怜的孙儿给保了下来。”
“回家里去之后，我心里又委屈，又害怕！就给我儿子张大鹏打了电话，我不该给他打电话的，我就该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说，就不会有后面的事儿了。”
“晚上我儿子回来后，气愤之下就去找了隔壁的岳宁。”
“当儿子的，见妈妈被人欺负了，有这种反应不正常吗？我只是没想到姓岳的会那么阴险，故意激怒我儿子，然后趁我儿子撞他的机会把茶杯扔下去，还嫁祸他高空抛物。”
“我悔啊！我后悔啊！早知道我就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大鹏。”
“受欺负就受欺负吧！反正被人欺负了一辈子了，也不差这一次两次的，最起码我还能有儿子陪在身边。”
……
老太太这一通演说，有理有据，逻辑严密，说实话真不像她的风格。
岳宁情不自禁看了看王吉庆，对方恰好也在往这边看，两人目光相对，王吉庆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很显然这通说辞应该就是他教给老太太的。
其用意很明显，也很险恶。
通过歪曲事实，想要坐实岳宁是个心理变态的疯子这件事，同时夸大老太太所受的侮辱，佐证张大鹏对岳宁的冲撞是出于愤怒而并非故意造成高空抛物。
张呈凤刚开始的那一通看似疯癫的表演，其实是为自己后面所做证词的可信性做铺垫。
一个甘冒藐视法庭风险在庭审现场大哭的老人、妈妈，会更加真实，更加有血有肉，要比一个中规中矩的证人更可信。
“看见没？这就是王吉庆的牌。”黄宇洋在岳宁耳边小声说道。
岳宁回问：“你有办法吗？”
“当然没有！”黄宇洋很干脆地说道，“不过幸好，她说的话只能参考，不能作为关键证据。”
“主要你们那连廊没有监控，又没有人把早上的事情跟秦大爷那样录下来，现场也没有其他人看见，你俩各执一词，又都没有证据证实你们所说的话。”
“张呈凤刚才说的话，对案情肯定会有一些影响，但影响不大。”
“放心吧！他们翻不了天的。”
岳宁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下定决心似的问黄宇洋：“问你个事儿……”
“作伪证会被判几年？”